● 郭振鶴/東吳大學商學院兼任教授
在冬天的清晨,天空才微亮,縱使在室內,我仍舊感覺得到戶外寒冷的空氣,雖然很不願意,但因為今天是學期的第一天,需要到大學上早上第一節課,靠意志力從床上硬爬了起來,心中不斷抱怨系上秘書這學期排這麼早的課,我一定被正處於叛逆期的學生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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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彷彿又回到了高中時候,那是個冬天的清晨,一大清早,我父親又要帶著我出門。身體不好而無法工作的父親為了養家,只能到處去跟別人借錢,因為我很會念書,成績也很好,以我能夠繼續升學為理由,總是容易獲得同情借到錢。但是我心裡其實非常的討厭,甚至是痛恨這樣,要跟人家低聲下氣的乞討,還要忍受人家的冷嘲熱諷。所以那天早上,我下定決心打死都不起來。
盡管我父親伸出他瘦弱的手,費力的想要掀開我的棉被,並且用虛弱沙啞的聲音一直呼喚我:「趕快起床啊!跟爸爸出門去,過幾天又要繳你的註冊費了。」
但是我死抓著棉被不放,在棉被裡面的我,其實內心非常的掙扎與痛苦,我知道必須要為了我的學費起床跟父親出門,但是心裡的叛逆跟不平衡,讓我當下不想面對我父親與這一切,為什麼總是拿我念書註冊當作藉口去借錢,我只是個小孩子,為何卻要承受這樣的生活壓力,都不能像其他人一樣無憂無慮的上學?我都把自己的書念得這麼好,為何上天還要這樣對我?終究我父親拿我沒辦法,只好一個人孤單的隻身前往,他用緩慢且沉重的步伐踏出家門,直到門被關上的那一刻,我的眼淚不爭氣的流下,弄濕了棉被,止都止不住,心中滿是矛盾與對父親的懊悔。
出家門後,父親還必須要先爬上一段傾斜陡峭的階梯,在寒冷的早上,他虛弱的身體吐出陣陣白煙,既緩慢又吃力的的踏上每一階,隨著階梯越爬越高,父親變的越來越喘,動作也變得越來越遲緩,還沒有辦法爬到最上面,他的身體就已經支撐不住無法負荷,只能坐下來喘口氣,勉強恢復些許的體力,才又站起來繼續的向前。這段階梯其實不到50階,但對於身體不好的父親來說,卻是個不小的負擔。事後聽我媽提起這段事,描述我爸借錢回家時,那痛苦與無奈的神情,錢是借到了,但因覺得我的叛逆與不成熟,讓父親的內心比身體更加沉重、慚愧與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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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我也成為人家的父親。我時常會想起這段往事,心中仍是非常的後悔,父親可以為了年少叛逆的我,放下他年輕時的意氣風發,不顧自尊與面子,低聲下氣的去跟親戚朋友借錢,因為有這樣父親,我們兄弟姊妹至少還可以有個溫飽,不用為了家庭困境而中斷學業,還可以讓我念完大學,甚至於完成碩士與博士學位。我不知道世上有多少的父親可以做到這樣?
唉!假如當時在棉被裡的我,不那麼的叛逆,不那麼的不成熟,我可以攙扶著他,父親與兒子一同爬上那段階梯,我也可以替他承擔一些生活的無奈與壓力。這句沒有說出口的「對不起」,因為當時正處於叛逆期的我一直沒有向父親說,直到父親生命結束時,我才痛哭,握住父親的手,不斷向他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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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處於叛逆期的我,來不及說出「對不起」。日後我常提醒自己:「無論身處多麼艱困的環境,但願我也能像我父親一樣,總是可以拿出真實的勇氣去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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