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亞麗珊卓.艾里(Alexandra Elle)/詩人、作家兼身心健康顧問
若真心想為療傷挪出空間,一切的根基必須是愛,而不是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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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的我想都不用想,就能毫無來由地討厭自己,自我厭惡猶如第二層肌膚般自然,我也擁有不假思索貶低自我的不良習慣。長大後,拆開我那些裝載過往、家庭教育、童年的箱子時,情緒百感交集浮上表面,其中有一些我至今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尚且無法直視面對。摸索探尋療癒之路,挺過創傷是我的日常。雖然我並不期望拆開某幾箱裝滿傷痛的紙箱,卻很清楚若真心想為療傷挪出空間,一切的根基必須是愛,而不是恐懼。
小時候的我從不覺得自己被愛,至少不是傳統認知中的愛,我獲得的跟同學獲得的愛天差地別,尤其是父母的愛。我常常疑惑我為何在這裡,我為什麼存在?說真的,又有誰需要我?若真有上帝,祂為何要賜給我這種人生?我的歸屬感或欠缺歸屬感以極其不健康的方式形塑我。消除自我厭惡帶來了一連串難以言喻的挑戰,包括刪除我過去學會的不快樂及自我憎恨,改為愛自己、無須他人認可、感到滿足喜悅,不需要他人愛我,我就能先愛自己。
小時候,拒絕的感受猶如暴漲河水吞噬我,深廣冰冷,湍急猛烈。我最初的人生記憶造就了我的歸屬感,不只是在家中,也在我的身體中。
當年的我才七歲,和母親坐在她那輛白色掉漆的馬自達汽車裡,座椅毫無生氣、爬滿斑斑痕跡。當我們倒車離開光線幽暗的車庫時,我的視線游移不安。我惹她不開心了,這種感覺彷彿世界末日。她的臉好比一篇日記內容,我不只一次從她的臉上讀到「我為何生下這個小孩?」我仍記得從中讀出她那高漲的厭惡和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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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肯定做了什麼讓她不開心的事。走路太慢?或是頂嘴之類的,誰知道。但每當她憤怒時,她真的很憤怒。車內填滿她惱怒不滿的白噪音以及悔恨,我一寸寸將身體挪向副駕駛座旁的車門,彷彿離她遠一點就不會遭受怒火波及。在厚重窒息的沉默之中,她咬牙切齒,惡狠狠瞪著我說:「再挪過去一點啊,看我等一下直接把妳這蠢貨踹下車。」
當下我明白了,恨意包圍著全身是什麼樣的感受。猶如驚慌失措的野生動物從陰影中俯衝而出,卑微渺小的想法和困惑迷惘的感受在我腦海中瘋狂流竄。那一次經驗彷彿骨髓,深深埋在我的骨子裡,猶如天生攜帶,從沒消失過。我好想要死,或許我死了,媽媽就會找到愛我的方式。
年幼無知的我無法想像媽媽可能經歷的難題,也許憂鬱症淹沒了她,不讓她浮出表面透氣。又或許她不愛自己,正努力思量該如何在這令人百般掙扎的不確定之中疼愛我,卻百思不得其解。我不曉得哪種情況比較悲慘:當一個無法呼吸的母親?還是沒有能力去愛的母親?如今成為人母的我總算懂了,好的也好,壞的也罷,在深刻悔恨和救贖中的掙扎都可能定義我們、摧毀我們、形塑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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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在車內那天,我明白了不愛自己、不寬恕自我,都可能嚴重影響我們對待他人的方式,包括自己的孩子。我的家庭背景缺乏愛、缺乏渴盼,也不存在所謂的悉心照顧。自童年起,我就覺得自己受束縛於這副軀殼,害怕我要是出錯,一切可能全部毀滅,只好按兵不動。
我一直渴盼有一個人出現,不管是誰都好,而這個人可以好好愛我、好好看著我、好好想要我。某方面來說,我父母的原罪讓我裹足不前,自我厭惡的爪子曾經深深鑿入我的肉體,說什麼都不肯放我走。我必須憑藉己力摸索,學會愛自己,直到二十五歲左右,我才逐漸掌握訣竅。
漸漸長大後,愛自己這個課題便徐徐浮現。二十三歲那年,我發現其實我不是天生的人質,不需要屈服於我遭遇的情境。某天,我恍然大悟,我想要掌控自己的人生,不要再當受害者,我受夠自己老是消極抱怨改變不了的狀態,所以我最後選擇積極掌控自己能夠改變的事,並且正面迎擊,盡一切所能修補還來得及彌補的錯。小時候不被疼愛或關心並不能拿來當藉口,放任一輩子自我毀滅,任由人生雪崩。後來我漸漸理解,人生中發生的某些事其實都是自己選的,於是我決定放自己一馬,從自我瞳孔的倒影,而不是透過強迫他人凝視我的目光中看見自己。
我長年累月修潤關於自己的論述,跳出受害者角色,畢竟繼續將自己的家庭教育和缺乏自重怪在別人身上,還能怪罪多久?過去不能一直拿來當藉口,不能再用來解釋現在的自我。創傷與否,我都得竭盡所能在浴火中重生,要是我不主動挪出空間改變自我,我的世界當然不可能變好。隨著年紀增長,我越來越清楚發現自己其實就是我個人苦難的分母,而這樣的我非常需要調整。
愛自己就是凝視著自己雙眼,深呼吸,然後說:「我看見妳了。」
關於「愛自己」的冥思
追溯你愛自己抑或想方設法去愛自己的第一個回憶。你學會的事都是誰教你的?哪些是你需要學習或遺忘的事?一層層剝開你的故事,找出愛自己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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