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紐約看「北捷砍殺案」

▲民眾前往江子翠站獻花。(圖/記者黃克翔攝)

Chris Fuchs (傅子羽)

在紐約看到網路新聞21日標題「4 People Killed In Subway Stabbing Spree」,初以為是紐約市地鐵發生的砍殺事件,沒想到竟是我十年前在台灣學習中文時,每天搭乘的北捷。

生在紐約,經歷那段治安敗壞的時期, 早已聽慣這種詭異又恐怖的新聞。我還記得1993年12月7日有一名非裔Colin Ferguson在一列往紐約長島的火車上,開槍屠殺車上的乘客,尤其針對白人和亞裔,結果造成六人死亡,19人受傷。

第二天乘坐地鐵前去當時就讀的高中時,在車上可以明顯感受到全部的旅客都十分警戒,從他們的臉色可見,很害怕下一宗屠殺案的現場就是他們所搭乘的紐約地鐵。

這些凶殘案件發生後,我們問的第一個問題總是「為什麼」?網路媒體21日的報導寫道,依照警察初步調查,「鄭捷一路求學獨來獨往,朋友不多,平日愛打格鬥電玩」。文章中也指出,鄭捷是個宅男,沒有交女朋友,通常待在家裏,連父母對兒子的舉動也不了解。

在美國,大多數類似案件經媒體報導,事後得知兇手是個宅男,性格孤僻,愛打電玩等等,民眾往往會以理所當然的態度斷定。這種「性格偏差」的人,當然會痛下殺手, 做出違反常理的事。

不過,將北捷兇手稱為一個宅男並不會幫我們了解他的動機。反而,我們應該深思,什麼樣的社會環境會造就一個「鄭捷」?

西化的台灣人與美國人沒什麼差異,我們從各方面受到極大壓力,明示暗示要符合社會主流文化。如今,我們有機會使用各種各樣的社群媒體和外界接觸,我們接受的資訊也會左右我們如何思考事情,如何打扮,如何說話,如何與朋友來往。總之,民眾被媒體塑造某種形象:某種形象是受社會吹捧,某種形象是受到鄙夷的。鄭捷對人生充滿灰暗的思想是從何而來? 我們是不是應該深究?是不是應該幫助其他一樣深受困擾,潛在社會一角的那群人?

長島火車殺手Ferguson來自於牙買加富有的家庭,父母早逝,存款用盡。隨後不得不移民到美國追求美國夢。未料,在美國生活陷入困境,找不到任何工作。九零年代,在紐約讀大學成績良好的他,對人生越來越沮喪,漸漸生成相當偏激的態度,指控被白人歧視。有一次課堂上,Ferguson突然爆發了,告訴同學為了當時南非洲種族隔離的局勢,應該殺死所有的白人。學校因此勒令Ferguson停課,沒有親朋好友幫助開導,就這樣被遺忘地繼續過日子,他對世界越來越憤怒的情緒,最終導致1993年長島火車上,蓄意殺害想像中「侮辱」他的人。

大部份有計劃「做大事」的兇手,事發前經常會暗示有意圖傷害自己或傷害其他人。我在紐約市教中文已經很多年了,曾遇到過類似反社會傾向的學生。其中,有一名每天都看起來正常的華裔學生,有一天無意間在課堂上,注意到她胳膊上有不少新舊自殘的疤痕。而後,另外一位老師也注意到她異常的舉動。於是,通知了輔導老師後,學校事後相關的應變機制反應快,慎重介入輔導。

未來幾周,我們可能會更理解鄭捷的家庭生活如何,以及是否有任何線索顯示出他預謀攻擊,造成北捷史上首宗砍殺案。雖然這肯定是一宗悲劇,這也是受教時刻。回憶起,1993年電視台當時播放Ferguson的審判,在螢幕前,我們看到Ferguson充滿仇恨的目光,不禁想到為何在優渥家庭環境長大的他,竟做出這麼惡劣的事。我們惋惜他的朋友、家人、同學、老師應該有不少時刻可協助他,但機會都被錯過了。

從小想要「做大事」的鄭捷, 是想找尋認同還是想出名? 追究家庭責任,學校責任同時,我們是不是應該想想某些價值觀已被扭曲? 做大事才是出名或是人生成功的定義基準?

前天,我在網路上看到血腥照片,也看到勇敢的台灣人挺身而出在車上與鄭嫌對峙喊叫「走開」,我這位紐約客很佩服這麼勇敢的一群乘客, 因為他們, 間接英勇救了同在車上其他台灣人。這樣舉止, 如發生在紐約, 可能會接連三天大肆報導,就怕有人不知這群默默「做大事」的社會英雄吧。

你我都可以當幕後英雄,承擔社會責任,多一份熱心。如果遇到親朋好友的行為不太對勁,與其等悲劇發生,不如早一點相互多關懷, 排解心中的鬱悶,尋求專業幫助。這點,我們美國人還在學習,畢竟我們因為種族歧視等等複雜原因還傳出更血腥的屠殺案。

台灣算是亞洲最安全國家之一,經過反省改善什麼樣的環境會造就鄭捷,開導幫助那群隱身暗處的人,或許類似的悲劇就可以預防再發生。

●作者Chris Fuchs (中文名:傅子羽) ,現為紐約市一所高中任教中文及英文,並為專業翻譯;文章常刊載於美國《外交政策》雜誌、《台北時報》及美國《世界周刊》 。本文為網友投稿,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ET論壇歡迎更多參與,投稿請寄editor@ettoday.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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