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定讞短短18天，鄭捷槍決伏法。
文／方儉
我是鄭捷？！
昨天晚上手機新聞快訊叮叮咚咚的響著，看到鄭捷被槍決的新聞，手中忙著其他的事，沒有特別的想法。
今晨醒來前，我夢見有人要我看新聞，公布鄭捷的死相，很恐怖，夢中的我想，這又是裸體加屍體的噱頭，不看也罷，不經意瞄了一眼，那是滿臉鮮血我年輕時的臉。
我嚇醒了！
回顧我的一生，我離鄭捷可能只有一步之遙。
鄭捷和我都唸過東海大學，走過相同的路，只是我比較幸運，沒有變成更早的「鄭捷」。
從小的黨國教育，視殺戮為常事，自古開國大帝，功臣將相，哪個手上不是染滿鮮血，家中長輩功在黨國，戰功彪炳，殺敵人，殺叛徒，理所當然。殺人是可以功成名就的事，成為一種信仰。
從小的口號不就是消滅萬惡共匪，殺朱拔毛，高唱滿江紅，笑談渴飲匈奴血，壯志飢餐胡虜肉，為黨為國，吃人肉，喝人血，這是民族英雄的壯舉啊！章回小說，武俠小說，都在殺、殺、殺、殺、殺……
再大一些，上了小學，看到電視上的包青天，開龍頭鍘、虎頭鍘、狗頭鍘，鍘陳世美，鍘龐太師…大快人心。
我也拿出「手牌小刀」仿效包青天的鍘，鍘了些小動物，小青蛙，小老鼠，小烏龜都被拿來實驗。
▲多背一條人命？羅瑩雪：鄭捷判自己死刑。
現在看來，是多麼瘋狂的事。若以現代精神醫學和法律眼光來看，包青天宣稱可以來往陰陽界，鬼魂託夢就可判案，100%自由心證，不需要科學證據，也沒有交叉詰問，更沒有陪審團（只有稗官野史，人云亦云），是個十足的精神異常者，他以靈異的力量來判決、執行死刑，一審定讞，斬立決，人心大快，中國人歌頌了這種行為一千年，到現在還在期盼官員會像包青天。
現在看來，包青天和無差別殺人犯有何差別？
我模仿包公，把無辜的小動物當成「亂臣賊子」，速審速決，結束了牠們的生命，還讓曝屍三日，不也是瘋了？
鄭捷，他的精神異常，是先天？後天？我不知道，但是我猜他如果早了千年，可能當上今天的「鄭青天」。「包拯」活在今日，可能就是「包捷」，「鄭捷」生在北宋，搞不好是「鄭拯」。
早上仔細端詳了鄭捷的照片，瘦瘦的臉，細細的眼，和我在東海大學讀書時的樣子有些像，我也經常目露凶光，好勇鬥狠，才忽然驚覺我和鄭捷有多麼接近。
現在隨機殺人，無差別殺人事件出現，我相信不是個別的問題，而是系統性的問題，在我們的基因中就有殺戮的因子，否則不會有漁獵、畜牧社會的演化過程，有文字的歷朝歷代，古今中外，大屠殺不計其數，現在還在發生，這是存在人類集體基因內的，無法去除、消滅的。
我們必須承認自己殺戮的動物本能，雖然現在已經不太有軍國主義、黨國至上的政治宣傳洗腦，也要認清在家庭、社會、學校教育中以不同方式鼓勵、模仿這些殺戮，像大企業排放污染，核電廠的輻射，這些慢性殺人不但被容忍，還被保護、甚至褒揚，這種隱性的「無差別殺人兇手」是當街拿刀砍人的危害千萬倍，還可以遺禍子孫。
我們的社會能不能冷靜下來，有系統的找出社會國家中的危險因子，予以教育、疏導、預防、預警？我們的學校教科書中有教學生如何面對霸凌、騷擾、性侵嗎？如何在危險情況下自救求人？如何面對戰爭、空襲、核災？
某種程度，我們還是一群在非洲草原上剛學會站起來的猿人，社會心靈的演化還剛進入集體獵殺的情境。
我反對死刑，這是個簡單的邏輯，如果殺人者死，以暴易暴是對的，那麼造成殺人的社會因素的人也該死，錯誤判決的法官也該死，錯誤抓人的檢察官、警察、調查局執法人員也該死。這些擁有公權力，國家武力誤判殺人的人就是無差別殺人。另外，排放污染毒物的也殺了人，也該死。
要國家社會文明，找出系統性的原因，大家一起消除，否則以暴易暴，只會產生更多的鄭捷，甚至暴君、獨夫。
●作者：方儉，綠色消費者基金會員工，原文刊於「方儉臉書」，已獲授權刊載，以上言論不代表公司立場。88 論壇歡迎更多聲音與討論，來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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