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薪讓台灣成為一張巨大拉著彼此向下沉淪的大網，沒有人可以起來，沒有人能夠突破，沒有人過得開心。我們真的甘心就這樣繼續要死不活的過日子？（圖／視覺中國CFP提供）
低薪總是網路上熱絡討論的話題。某天問了幼兒園老師的薪水，本以為會聽到四萬、五萬以上薪資，但沒想到對方說只有「兩萬六千元不到」，簡直傻眼。之前女兒讀幼兒園時，註冊費兩萬五千元，每個月差不多要再繳一萬一千多，碰上寒暑假得額外增加到每月兩萬兩千左右，身為父母說沒有壓力是騙人的。但想到付出較高費用，換一個相對還不差的環境，也算買個保險，至少老師過得開心，對待小朋友應該也會比較讓人放心。
卻沒想到付出如此多時間與精力的幼兒園老師，一個月竟領不到兩萬六千元。從早上七點半就得到校，然後得等到爸媽七、八點下班去接小孩才能離開。要是遇到學校活動多，有時週六日得到校趕工做美術、表演道具，這兩萬六千元真是低到令人覺得不可思議。再者，幼兒園的老師們如果工作量過大薪資又過低，在幼兒園的小孩難道不會被直接或間接影響嗎？我們常看到新聞出現幼兒園老師粗暴對待小孩，低薪過勞會不會也是元兇之一？
幼兒園老師說：「我們這一行，能做滿一年已經算是資深了，在同一間幼兒園要待好幾年，真的很難很難……。」聽她這麼說，心裡真的有些難過鼻酸。我問她：「我們繳的註冊費也不少，還有月費，這些不夠付你們更好的薪資嗎？」她回：「不夠！因為少子化問題，每個班級人數少，幼兒園能收到的錢不多。」我再問她：「妳怎麼做得下去？」她説：「就一股使命與興趣，但真的太累了，而且日子很難過，再加上有些家長會給壓力，好難撐！」「不是我們不再喜歡孩子，而是現實常令我們崩潰，小朋友的天真笑容，是我們自己無法正常回家犧牲照顧孩子的幸福所換來的。」
十多年經驗的幼兒園老師，最後不敵現實只得換工作。
最近碰到一位多年前相識的網友。他大學剛畢業時曾請教我，當時他第一份工作是網路行銷，薪水三萬出頭，卻要每天熬夜加班到午夜十二點左右。他問我：「每天這樣加班熬夜到十二點，正常嗎？換到別間公司去會不會比較好？」我搖搖頭告訴他不會比較好。因為，不會遇到最差，只會碰上更差。十年後，他三十多歲了，薪水漲到四萬多，他說：「十年前我以為日子會更好過，沒想到十年後日子變得更糟，薪水雖然變多一些，但加班熬夜狀況沒改善，到哪一間公司去都這樣。」
我問他後悔嗎？他說：「人生沒辦法重來，但我不甘於此。」
▲受薪階級每天加班到半夜似乎已經成了台灣的常態，大家都見怪不怪，不能接受加班的人還會被怪罪沒有抗壓性，但這難道是正常的生活嗎？（示意圖／《ETtoday新聞雲》資料照）
一位主管曾對我說過：「領多少錢做多少事。」這句話聽到時，其實心裡的問號是：「我真的能領多少錢，做多少事嗎？還是領一點錢，做很多事呢？」我曾到一間網頁設計公司工作，當時我已有兩年工作經驗，覺得薪水開三萬不為過，但對方看我沒有網頁相關經驗，硬要砍到兩萬四，眼下沒別的選擇就答應了。第一天上班，直到晚上七點都沒人下班，我很納悶，不解為何沒人要走。於是我拎起包包，打了卡，成了公司第一個下班的人。隔天一大早被主管約談，他有點不滿地說：「誰准你那麼早下班？你沒看其他人都沒走嗎？」我反問：「面試時不是說九點上班，六點下班？」
他回我：「你沒自覺是嗎？你真以為六點下班？幾個公司前輩都沒走，比你資深的都沒有離開，你這菜鳥有臉先走嗎？」被訓斥完一頓之後，我回到位置上心情有點低落。同事傳了訊息給我：「最菜的要關門關電源，你來沒搞清楚狀況，還不會問，被罵活該。」看到訊息我非常訝異，沒想到同事竟會講出這種話。第二天下班時間，依舊沒有人離開，直到晚上九點，公司還是燈火通明。直到十一點主管離開後，才有同事陸陸續續下班。最後一位同事離開之前不忘跟我說：「沒本事撐得比別人久，你就別幹這一行了。」
我第三天立刻遞出辭呈，還被主管取笑抗壓性低。
在台灣，有時不只資方壓榨勞方，勞方協同資方一起壓榨勞方也是時有所聞。我曾問過公司人資，問她：「為何公司給畢業新鮮人的薪資一律從兩萬四起跳？」她回我：「公司規定。」我又問：「公司依照什麼規定？」她不耐煩的說：「公司規定，你管太多。」我再問她：「我看到很優秀的人想要招募進來，沒辦法多提高一些嗎？」她竟回我：「沒辦法，請你找願意接受這條件的人，反正一定會有人要拿這薪水，找不到是你的問題，不要把你的困擾變成我的麻煩。」她跟我一樣都是領人薪水，我完全不能理解為何她如此不懂得變通。
▲背後砍薪資的人，往往不一定是老闆，而是想要在老闆面前爭取績效的用人招募單位，因為這是他們最大的價值。（圖／視覺中國CFP提供）
工作十多年來，待過不少企業，鮮少遇到有公司願意主動替員工加薪。但碰到企業砍員工期望薪資的卻一間都沒有少過，而在這背後砍薪資的人，往往不一定是老闆，而是想要在老闆面前爭取績效的用人招募單位。對他們而言，遵循制訂出來的績效指標，將薪資控制在一定範圍內，就是他們最大的價值。而這些壓低薪資的手法與措施，還有嚴格的升遷制度，全都成了他們被加冕、被鼓勵的獎勵。殊不知，他們的作為與態度，都成了扼殺企業成長的阻礙，甚至公司因為「只給得起香蕉，只能請到猴子」，造成一堆人在公司裡耍猴戲內耗。
常有人會說：「那些領低薪的都活該，是自己不爭氣，不懂得自我成長，工作態度不佳還想領高薪，痴人做夢。」或許，我們該換個角度思考。畢竟，人不只要過得下去，還要能過得好，看待事情的方法與想法才會正向。要是我們常苛刻要求人們得達成哪些條件或是某種標準才能獲得該有薪資，但大多數人卻是即使達成也無法獲得，整個社會群體就會成為一張巨大拉著彼此向下沉淪的大網，沒有人可以起來，沒有人能夠突破，沒有人過得開心。要改變，只有讓每個人生活水準提高，收入增加，市場機制才得以正常運作，否則有那麼多的條件限制，低薪成了無形枷鎖，造成全盤通輸沒有人贏的局面。
所有的不好憤恨，只會像病毒感染般，傳染到每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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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田紀香，曾任關鍵數位行銷總顧問暨客戶總監、願境股份有限公司（KKBOX）數位廣告副總經理，對於行銷、市場、社群經營等專業領域有豐富觀察及實戰經驗。以上言論不代表本網立場，本網保留刪修權。88論壇歡迎多元的聲音與觀點，來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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