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鋒／謝淑薇事件：只問「你為國家做了什麼」對嗎？

▲退出奧運成定局！謝淑薇：單、雙打都已退賽。

文／李柏鋒

謝淑薇在這次奧運鬧得沸沸揚揚，選手個人與官方組織誰對誰錯，恐怕不是這個專欄有限的篇幅說得清楚的。事件發展至今，恐怕多數人也已經有了定見，無論你的立場是支持或反對誰，也不是我打算說服或改變的。從這次的事件，我倒是看到了一個值得大家思考的問題：到底是國家應該為人民服務？還是人民必須服務國家？

當謝淑薇去找中華奧會副主席蔡賜爵的時候，蔡賜爵說，大家都應該相忍為國，為國家榮譽努力奮鬥。也是這兩天的事情，當桃園市空服員工會將違反工會的罷工決議而出勤總統專機的空服員列入除名名單之後，總統府表示這些空服員是為國家付出，不應受到不公平的對待。

從這兩個事件看起來，台灣的社會似乎是比較認同「人民必須服務國家」的立場？這時候可能會有人想到已故美國總統甘迺迪曾經引述知名作家紀伯倫所說過的一句話：「不要問國家為你做了什麼，要問你為國家做了什麼？」聽起來，好像真的是人民應該服務國家才對。所以空服員為了國家榮譽與外交使命，違反自己所參加工會的罷工決議，是應該的！所以謝淑薇也應該先把比賽打完，不要在賽前討論制度問題，這樣的態度實在太不可取了！

可是，國家到底是什麼？在要求人民必須服務國家之前，我們應該先搞清楚這個問題才對啊！不然身為一個人民，怎麼知道自己是在服務「什麼」？有的時候，國家只是獨裁者的代名詞；有的時候，國家是人民總體力量的展現。

當國家只是獨裁者的代名詞時，人民應該服務國家，其實也就是服務獨裁者。然而當這個國家是一個民主國家的時候，國家是人民總體力量的展現，其實應該反過來變成國家應該服務人民才對，也就是集合眾人之力來幫助大家都能有更好的發展。那麼，台灣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國家呢？至少在我的認知當中，台灣是一個民主國家，因此國家應該服務人民，成就人民，以人民所能獲得好生活與自我實現為榮耀。

▲體育署補助謝淑薇，12年逾千萬元。

也就是說，謝淑薇身為一個傑出的網球選手，正在國際賽事實現自我的過程中，國家應該服務她，讓她可以無後顧之憂的專心備戰，而她現在所擔心的制度之所以存在，都是過去為了讓國家的服務工作可以運作得更有效率，但是謝淑薇對這個程序有疑慮，身為「服務者」的協會或代表隊甚至是政府機關，如果高高在上，只質疑謝淑薇的態度，而無法以專業處理問題，那麼其實就是失職。

在英語裡面，憑藉其專業在行政程序處理事情的人叫做Officer，但是往往翻譯成中文之後就變成了「官員」甚至是「長官」。可是這些人其實在地位上並沒有比較高等，在身份上也沒有比較尊貴，畢竟現在不是封建時代的帝王、官員、小老百姓。但是，卻往往因為他們所取得的職稱，就認為他們可以用來要求別人順從他們，甚至是反過來服務他們。

還記得前面曾經提過的這句話嗎？「不要問國家為你做了什麼，要問你為國家做了什麼？」其實這句話就是紀伯倫拿來反問那些應該服務人民的專業人士是不是有盡到自己的責任。很多人都不知道在這句話真正的版本是：

「你是一個問國家能為你做什麼的政客？還是一個熱心地只問自己能為國家做什麼的政客？如果你是前者，你就是寄生蟲；如果你是後者，那你就是沙漠中的綠洲。」

是的，在國家、人民之間，還有一群做事的人，叫做政客。這個字其實並沒有貶義，只是大多數政客的作為讓這個字蒙羞了。國家是集結眾人的力量組成的一個概念，而代為執行服務人民工作的則是政客。在一個民主國家，國家應該要服務人民，也就是政客存在的意義就是發揮其專業好好服務人民，而當政客的工作沒做好，人民站起來挑戰國家的時候，政客應該感到羞愧，而不是反過來去辱罵人民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態度？那非但不專業，還嚴重缺乏職業倫理。

所以當一個工會決議罷工的時候，顯然是許多既存的勞資協調機制與勞動法規已經失能了，這個時候的國家榮譽是讓勞工可以獲得合理的勞動待遇，而國家該引以為恥的，則是讓勞工的勞動環境看起來像是奴隸，卻還在維護國家的外交形象。

▲飛人陳信安。（圖／洪偵源攝）

所以當體育協會、政府單位徵召選手為國而戰的時候，是在協助選手實現自我的理想、發展自己的天賦？還是在訓練一群可以讓國家在國際舞台綻放瞬間光芒的馬戲團表演者？然後當他們回國或受傷之後就不理不睬了？

近日砍殺警察的吳志展，在2001年東亞運拿到保齡球個人與團體賽的兩面金牌之後，如今保齡球協會連有這個人的存在都不知道了。昔日為國爭光，如今早被忘光。更別提在籃球、棒球，有多少球員只因為有自己的規劃而不願意接受徵召，就被封殺或限制出賽，回頭看看陳信安、郭泓志，例子不勝枚舉。

在台灣，體育選手的處境其實就只是一顆顆被擺弄與利用的棋子罷了，我們真的有把這些傑出的人才當成台灣的榮耀在對待嗎？沒有，而且很顯然的不管是政府單位或是各個體育協會都相當失職。

關於職業道德，紀伯倫不只說了政客，還說了很多其他的專業人士應該怎麼做。對於商人，他說：「你是一個利用生活必需品而創造壟斷與暴利的商人？還是一個真誠、努力且勤奮的商人，透過幫助勞工與農民交易而在供應與需求中間賺取合理利潤？如果你是前者，不論住在宮殿或是監獄，你都是罪犯；如果你是後者，不論你被人們感謝或是譴責，你都是一個慈善家。」

說到商人，前面曾經提到過的中華奧會副主席蔡賜爵，其經營的「運佳旅行社」長期以來都是奧運等國際運動賽事門票的總代理（今年巴西奧運的門票，你只能透過這家旅行社「申請」），還承攬國家隊選手出國比賽的包機。因為違反利益迴避原則，監察院調查之後發現：「代表隊及考察團出國運輸採購案，大多數僅運佳旅行社為唯一一家廠商參與投標，且部分採購案未待公告期結束即最後一天就開標」。運佳旅行社的負責人才由蔡賜爵（父）變更登記為蔡逸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