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豐銀遭美重罰57億，其中11億「全民買單」。
文／林忠正
自從2008年全球金融海嘯發生以來，金融監理制度改革的檢討聲浪不停。G20成員國家在隔年就迅速地成立了國際金融穩定機構（FSB），試圖尋找金融風暴的預防及補救之道。主要的改革在於強化銀行、保險、等金融機構承受壓力的能力，包括提高金融機構的自有資金、資產變現的能力、風險控管⋯等標準，並開始引進壓力測試的觀念。
台灣在金融監理這方面一向沒有什麼值得吹噓的能力，在金融人才、專業知識、和財務技能各方面都比不上先進國家，而且國家又小，在國際金融組織裏談不上有什麼發言權，最多只能跟隨著國際標準走。如果台灣真的願意學習先進國家的監理制度和金融法規，台灣金融市場的發展也不致於差香港和新加坡這麼多。
問題就出在台灣官場長期受到中國講究人情事故的文化浸潤，大家都不願得罪有權、有錢的「大人」，凡事喜歡做表面文章充數；金融監理事務也出現了同樣的問題。雖然金管會早就要求金融機構設置法律遵循和風險管控的部門和規範，但是有多少官員能確實執行這些規定？又有多少金融機構能真心地重視這些自我監理的管理制度？
日前兆豐銀行被紐約卅的金融主管機構重罰五十多億元，就是反映台灣金融機構將法律遵循和風險管理的要求都當作馬耳東風。銀行上下只想做些表面敷衍的工作，在洗錢防制和法律遵循方面的疏失連續幾年都沒有改善，終於觸怒老美動了牛刀。金融界的圈內人都知道，兆豐的紐約分行哪裏有什麼傑出的人才，可以做出高明的國際洗錢業務；説穿了，就是一種缺乏現代法治文化的心態－－只要能賺錢或省錢，掩飾得過去就好，管他什麼法令規範的意義！
過去鼎新魏家只用1％的自備款，就能貸款買到九戶帝寶的豪宅。當時作為銀行主管機關的金管會，對於這種超高倍數財務槓桿的操作方式居然黙不作聲。若不是央行總裁彭淮南出面嗆聲，魏家早就得逞了。大家有沒有想過，如果台灣每個富豪都援例這麼幹，銀行早晩一定會爆出系統性的房貸危機，而出現銀行倒閉的問題！
▲過去鼎新魏家只用1％的自備款，就能貸款買到九戶帝寶的豪宅。
金管會也許認為魏家有錢有勢，不能得罪；而且他們的房貸也是不過是個個案而已，問題不大。金管會在這件貸款上，不只沒有出面阻止，事後也沒去懲處銀行這種違規放款的行為。台灣若是開啓了這種超高比例的房貸例子，即使不去談民眾的觀感，也會埋下銀行系統性房貸危機的因子。2008年世界性金融危機的成因，就是因為銀行輕視次級房貸的放款品質，積少成多而釀成的超級災難。
金管會雖然不是企業併購的主管機關，但是近年來台灣的併購案越來越多，規模也越來越大，金管會應該謹慎監理這些併購案的財務操作手法。如果金管會繼續放縱銀行，進行超高比例的併購放款，甚至可以一毛都不出。那麼一個小蝦米不但可以向銀行全額借錢，併購數十億或上百億的大企業，還可以炒作自己公司的股價，企業界何樂不為！這不正是叫銀行鼓動企業進行瘋狂的併購風潮潮嗎？
金管會再不嚴查銀行放款，限制企業併購的財務槓桿，那麼郭台銘或其他台灣富豪都學台數科的乞丐公主，都可拿到併購資金的百分之百融資，就有足夠的錢買下全台灣所有賺錢的上市公司了。一般小市民借款都沒有十足的擔保，不是借不到錢，就是利率高的可怕。這樣合理嗎？。當股市裏超高倍數財務槓桿的個案一旦多了，股市體質就會變得很脆弱，一個小小的風吹草動就可能引發一場大規模的股市風暴以及銀行倒閉的危機。
從樂陞到台數科的併購案，我們看到銀行急於將手上的爛頭寸放出去賺錢，而將放款規定和風險控管視為無物。許多主辦銀行甚至會主動去教導業者，如何廻避放款的規定。有的銀行是高估抵押品的價值、或是直接違規承做百分之百的放款；反正放款案子非常多，銀行認為金管會也不會檢查列每個案子的細節。有的放款銀行則美化文件上，呈現借款公司的自有資金比率合於規定而放款，故意隱瞞大股東和整個企業集團的財務風險。
金融機構和企業配合搬錢和炒股的花樣其實非常多。金管會若不去確實執行金融監理的法令，這些五花八門的搬錢術一定會越來越多，而且規模也會越來越大，股價暴跌和銀行倒閉的機率就會不斷升高，甚至還會發生系統性的金融風暴。為了防範任何金融風暴的發生，至少金管會目前在個別企業及企業集團併購的放款監理上，就不能只是見樹不見林，更不可以放任野火成災！
●作者：林忠正，經濟學博士，曾任立委、金管會委員、民進黨副秘書長、及中研院、台大教授，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88論壇歡迎更多聲音與討論，來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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