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以政治素人拿下美國總統寶座。（圖／路透社）
文／郭琛
這幾年許多政治預測經常不準，就說這世界突然出現了黑天鵝。這就像是說某人「突然」生病了。如果仔細了解過程後，都應該改說某人「終於」是生病了。
英美的兩隻黑天鵝
美國自二次大戰後，為對抗蘇聯為首的共產集團，拿出錢弄個馬歇爾計劃去重建西歐。在韓戰與越戰期間，也讓利來扶植日本工業。再與蘇聯核武競賽，相互逼迫增加龐大國防軍費，終而拖垮蘇聯經濟，進而解體了東歐共產集團，結束了冷戰。但冷戰後美國又找出新敵人，讓人民繼續負起龐大的國防代價；90年代後，美國企業家開始以全球化及自由貿易的理由，擺脫了品質差、成本高的美國工廠，以獨步全球的創造力，輕鬆打造出高生產力的新企業結構，許多有成就的美國企業更晉升為巨型的國際企業。但在同時美國國內勞工的工作機會就被犧牲了，一點一滴地、但不停也不回頭地，工廠工作機會流向低成本的國家。美國的黑天鵝基因也就一個個開始變成顯性了。
美國黑天鵝的孵化過程在美國大選期間，雖然川普的募款金額始終落後希拉蕊，但是到了競選白熱化期間時，雙方金額已漸漸地拉近，只是民調中心與主流媒體，像中風的恐龍，都沒知覺到捐款給川普的金額都是小額捐款，如同當初台北市柯文哲的捐款多為小額捐款，而這些小額捐款的背後意義是人財兩得的選票。
美國民調中心甚至故意忽略在社群媒體Facebook裡，川普擁有近1,300萬的粉絲，希拉蕊則不到900萬。而且不論在Twitter或Facebook的文章分享與按讚數，川普亦遠高於希拉蕊。用盡洪荒之力想阻止川普勝選的美國主流媒體，如同當年連勝文與國民黨選舉團隊，都不認知當社會存在高度的不安定能量時，社群媒體的群結能力，能以極短時間內群集大量螞蟻，終而咬死巨象。
▲英國下議院壓倒性票數，通過脫歐法案。
英國公投決定脫歐，其基本面亦如同美國情形。英國向來就是個現實的國家，始終認為英國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歐盟的成立是往一個歐洲的方向走，則在同一屋頂下生活的人，其生活品質就須逐漸拉近，此意味著身為較富裕的英國，付出須多於補貼，對不滿目前生活品質的英國選民，早就是股不安定的能量，公投時必然脫離原黨派的屬性投出反對票。
表面上美、英兩國的選舉結果，是社會民眾對於選前好話說滿，選後卻無法解決他們問題的傳統政治人物，投下不信任的票。事實上是美、英兩國國力的基本盤已走下坡了，而政府忽視民情下的慣性處理，加重了不安定能量的滋長，若是在專制的極權體制，在如此各種不同怨氣急速集結反對時，執意不修正的政策猶如火上加油，容易造成流血的革命。在民主選舉制度裡，選民會選擇反制政策的候選人，也就是用政黨輪替來發洩怨氣。
施行社會主義制度的歐洲各國，在分配正義的理論、體制健全下，原本無不安定能量的問題，但(被迫)接納太多難民後，引發了許多實質與心理的問題，今年法國、德國、荷蘭都是大選。幸而 Google資助的非營利組織First Draft News，已集結《世界報》（Le Monde）和法國新聞社（AFP）等15家法國媒體，一同來查核網路新聞，加緊標註假新聞或惡搞新聞，目標是減緩錯誤資訊擴散的速度。也計劃在德國9月舉辦聯邦選舉前，展開類似計畫，相信能減少假新聞造成的不安定能量。
亞洲的兩隻黑天鵝
再看韓國，在近百年歷史備受左鄰右舍的影響與統治，造成全民吃苦耐勞、拼命努力，並願意(先)犧牲自己的權益，只求國家能強大、民族商社能為國爭光。韓國這種集全國之力於大商社，其利是國家可以產出多家國際性的大企業，其弊就是商社們刻意地「利獨享而害不受」。這種國家處於耀眼的成長時，社會大眾對乘勢而起的巨富者，只是存著羨慕帶嫉妒之情，一旦成長受阻時就突顯出貧者更貧、富者更富的詭異現象，原先的羨慕之情此時必然瀰漫為可怕的仇富能量。
▲南韓民眾嗆朴槿惠下台。（圖／達志影像）
多年下來，韓國人民都甘願分擔國家的風險，但由於韓國官商勾結非常嚴重，獲利後大商社總能把國家大部分的利益放在自己口袋，而非全民共享。歷任的韓國總統選前大喊改革，選後都抵不過大商社的誘惑，百姓是一次次的受騙，啞巴吃黃蓮有苦卻說不出的狀態，只能借由各種浮出檯面的醜聞大力發洩。如同1947年在台灣的緝私人員暴力取締賣香煙的老婦人，結果引爆了台灣228事件。這次朴槿惠閨中密友崔順實圖謀私利，韓國社會長期的痛苦立刻找到了宣洩點，爆現不對等的各種抗議行動。
同樣看菲律賓的情況，實行民主政治後，在歷任政府官員的腐敗貪污下，經濟的發展不但慢，分配也不平均；街上更是任由各種犯罪肆虐，在國家不設死刑下，已造成菲律賓大多數國民都有多次受害經歷。長期面對好話說滿，卻完全無法解決他們問題的傳統政治人物，就轉而支持一個宣稱將成為「嚴厲的獨裁者」作為總統。杜特蒂在馬尼拉市中心對成千上萬的支持者喊出「忘掉人權法吧！」，竟然得到全場的歡呼。由達沃市長到現在總統期間，完全「以暴制暴」的方式對待未經審判的罪犯，從2106年7月迄今，菲警已在掃毒行動中擊斃2548名嫌犯，另有大約4000名疑似犯罪者、買賣毒品者、政府貪污官員被不明人士私下處決。但2016年12月菲律賓Social Weather Stations的獨立民調結果，杜特蒂的民意支持度急速上升到63%。
傳統的政治人物大多「用複雜的方法處理簡單的問題」，其特點就是，堅持程序而不在乎結果。一般情況如此體系下的受害者是佔極少數，大家也就習慣而接受。當法律不合時宜或執法者不公，使得受害者或反對者超過了臨界點，就會產生巨大的不安定能量，支持甚至推動「用簡單的方法來處理複雜的問題」，就是只要結果而不在乎程序了。這是川普與杜特蒂橫空而出的背景條件。
兩岸待出的黑天鵝
任何政府的施政都有兩個主軸責任 - 經濟發展與分配正義，而國家有限資源的主力要放在分配正義上還是放在經濟發展上，就完全因勢而利導了。就像車子引擎的總馬力不是分配在速度上，就是在扭力上，開車時需依路況決定，爬坡、啟動用低速檔，平常路又沒阻塞就高速前進。施政重心亦是如此，今日的經濟發展的道路像爬坡路，在馬力不夠下用高速檔是怎樣加油都跑不快，還不如用低速檔，省油、有力又環保。省下來的經費，分配在社會正義，或投資在長期發展所需的建設，千萬不要花在短期的小確幸。2006年擔任瑞士洛桑管理學院（IMD）的院長彼得 . 羅朗根（Peter Lorange）當時建議台灣：「台灣的競爭力已經很高，嚴格來說…並非衰退，而是被別人趕上。…台灣過去太重視基礎製造業，…過去對環保、汙染問題關注太少，也許當時作為開發中國家，經濟發展勝於一切，但我認為時候到了，該是台灣關注健康、生活品質及溫室氣體排放量的時刻。」
▲中國追求經濟高成長率，以消除分配的問題。（圖／翻攝自新華網）
個人對台灣新政府上任以來的各種改革決定，是舉雙手的贊成，雖然昨日改革的延誤，是今日改革的巨痛，但各路齊發的改革，讓人不禁擔心改革的品質與社會的承受度。任何政治手段都不能長期有效地解決經濟問題，如同川普的「美國優先」，要求製造業重回美國的政策，或許短期對美國勞工有利，卻不利於國際的貿易流通，而美國企業終究會因製造方面的問題，如成本與品質，長期將逐步失去一些競爭力。因為美國基本問題是藍領工人，未能像中國工人 (天生)具有認真努力的元素，可生產出品質好、成本低的產品，或像經過分流教育與現場訓練下，具有執行力強的德國工人，能製造出來高成本但高品質的產品。以往台灣用拚、用狠來搶下日本一些空間，今天同樣地有更拚、更狠的競爭者來搶台灣的許多空間。台灣面臨的問題不同，但同樣還是得由改進現有的教育制度，來找出現階段的解答。
大陸自從改革開放後，在經濟制度上，完全放棄分配掛帥的共產制度，實行比資本主義還放任的資本主義，更完全將環境保護放在角落。這種忽略分配正義的作法，在經濟高速成長之際，還是有相當大比率的人民，在所得上或多或少都有實質上的成長，這是為什麼中國政府咬著牙都要頂住高成長率，希望經濟高成長率能自動消除忽略分配的問題。但今日通貨膨脹的成長，早已經持續地高於經濟的虛幻成長，不安定能量就開始逐日增加中了，如今不安定能量比安定能量成長更快，甚至累積的加速度亦在加快中。
在開放式的社會裡，一旦黑天鵝出現，即時反應的體制可以宣洩這種不安定的能量，使社會重歸于平靜。如果在封閉式的社會裡，計畫性經濟只重視發展，而忽略分配正義與永續的環保，有了亮麗的成長數字，就開始集中在少數人手裡，則不安定的能量就在外強中乾的社會裡，流竄、激盪而「終於」開始共振起來，還沒賺到錢的、覺得賺不夠的、賺得飽飽的，個個都弄出躁鬱症，每個人神經都一直蹦緊，成天盯著大小資訊，深怕自己忽略了那一個資訊而錯失了機會財。此種壓力長期累積著，又加上法不全、執法不公下，社會底層是充滿了不安定的能量，等到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放下後，(通常是低層官員在能量集聚現場作威作福的臨門一腳)，常常就觸發了不對等的災難性反應，倘若整個系統被爆開沖毀，多少黑天鵝就會被一一催生出來了。
擁有優勢的人與處於劣勢群組之想法永遠不會相同，雖然資源與話語權大多掌握在擁有優勢者手上，但民主選舉結果是數人頭，不是比資源，只是不喜歡選舉結果的人稱此時民主選舉為民粹。如果想保持人民的幸福感，執政當局就需隨時檢驗，行政資源在經濟發展與正義分配的平衡，否則下一隻黑天鵝的出現就指日可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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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郭琛，居住在德國，前德國台灣商會聯合會總會長，目前為第廿二屆歐洲台灣商會聯合總會監事長。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88論壇歡迎網友參與，投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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