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長與部長的部屋/一對來自澳門與台灣的跨國同性伴侶。
最近我們與惡的距離應該是最多人討論的主題,我沒有要討論對與錯或是劇情的意思,只想就我這幾年與精神病患0距離的經驗,以及這些故事帶給我的啟示。
我還記得9年前第一天當見習心理師的震撼教育,督導第一天就帶了我們去急性病房,病患剛轉出的空病房內一片狼藉,異物滿地都是,整個病房充滿惡臭,而我們的任務就是走進去再走出來,督導之後問:「你們誰打算一直當心理師的請舉手。」我堅定地舉起了手,跟他說:「我!」
9年後的今天,我已經不是心理師,但在澳門當心理師的幾年間,我明白到那天的震撼教育,當天我只需要走進去再走出來,但對於精神病患的家屬,那是他們每天必須面對的事,甚至是生活的全部。
精神病患危險嗎?就我的經驗來說,在我執業的過程中,我沒有經歷過危險,也許是因為我工作的領域不是醫院而是社區,當時對我來說高風險的個案是自殺的病患;當然,我也有遇過有攻擊性的個案,但我確實與他們都過得相安無事。
但這個相安無事我不認為是建立在我的「幸運」上,而是我能給予個案一個舒適的環境發洩他們的情緒,我了解他們反常的行為,而不散發出鄙視的氣息。
曾經有個案在我的治療室中舔牆壁、爬桌子、失禁、丟東西、大叫、地板動作,也有個案對我口出惡言、侮辱、怒吼,但這些我能理解是個案大腦某個地方的失能,而我的工作是重新建構這些功能,當我理解,我就無法鄙視他們。
而我的工作,最嚴重的個案最多就只是一星期見他們3次,每次1小時,但我知道他們的家人,是每天都需要見他們10小時以上,在我以前的工作,不單純是要建構他們的功能,更是要減輕他們家庭的壓力。
但一個心理師,可以做到多少?
曾經有一個社工同事跟我說:「你們CP (臨床心理師)再厲害把人治好了,但他們也不會變有錢,很多問題還是在。」
是的,我們再厲害也不過是把他們拉回到靠近正常功能,但我們也沒有辦法讓他們永不失能,也無法解決他們的生活壓力、經濟壓力、社會目光。
所以最重要的是「社會安全網」。
也許很幸運,我當心理師時是在社區,幾乎就是最後一道防線,每當我接到一個個案,他必然是有社工跟進的,經濟、住屋問題交給社工;自殺轉來的都會有精神科醫師跟進,那我就會去陪診討論用藥;如果是學生就會有「個別化教育計畫」,我會跟特教、老師、學輔心理師開會,如何安排他的教育計畫;照顧者支持薄弱的,我會找精神病康復機構日間照顧、外展、假日安置,為強化照顧者的休息以及減壓;而我當然專心做我的心理治療,強化個案的個人能力。
但,你知道這些好像理所當然的東西,並不是天掉下來的。
這一切都是因為「人權」而啟動,因為確保生而為人的權利,所以各國以人權優先的政府都會一點一滴地佈下社會安全網,以承擔著家庭功能無法照料的人,而不希望因為一個病患而壓垮整個家庭甚至是整個家族。
但在世界上很多國家,包括最鄰近的中國,對待精神病患的方式就截然不同。
「人權」不能當飯吃,只是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要吃這碗飯。你永遠不知道你會不會有一天成為精神病患,或是你家人會成為精神病患。我曾經有一個個案,他的病史是15歲時去完海灘回來,就突然病發,當中發生了什麼事沒有人知道,到現在已經快40歲,而家人需要長期照顧他。
我們可以做的,是參與這個社會安全網,堅持各種人權的發展,了解精神病患只是一個「特別」的人。
而殺人的憾事,回到本質我個人認為不是因為他是精神病患,而是他是一個「會殺人的人」,就像沒有精神病的人一樣,一樣有殺人犯,為何因為剛好因為這個殺人犯是精神病患,就要把「殺人」冠在「精神病患」身上?社會上殺人案不少,有多少是精神病患所為?我們需要防範的地方,是把社會安全網進一步強化,以阻止憾事的發生。
我們與惡的距離也許沒有想像中那麼遠,無論是本質的惡、生活的惡、思想的惡、無知的惡,都有可能在我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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