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紐約到集集—設計師江孟芝的失速列車

●作者／獨立設計師

這是一台沒開駛就飽受到石虎、圖庫、字體等各界紛論的火車。

23日晚上開始吧，我的臉書上（設計圈同溫層）出現了討論集集美術館觀光列車的討論，跟以往台鐵醜陋又花大量公帑的爭議新聞有很大不同，這次整體的黃配色其實挺簡約、內裝感覺舒適；但其中兩個地方出了點事故：康熙字典體與石虎插圖。讓網路社群引起很大的討論聲量，也進一步推使傳統媒體新聞轉發，讓更多人關注這台火車。

先來聊聊集集列車以前的孟芝

我大概在 2016 年開始就看過江孟芝的作品，對帶有科技與設計感的實驗性作品印象深刻，也在個人網站上看到好多的國際得獎紀錄，後來去年聽說要出書時，我也透過出版社聯繫上了她，並邀請舉辦了實體講座。

▲旅美設計師江孟芝曾返鄉舉辦個展。（圖／記者陳崑福翻攝）

後來，隨著書熱賣，孟芝的粉絲專頁也愈來愈擴大，在不久前的師大畢業演講，分享的激勵金句，更是受到各家傳統、網路媒體的轉載分享，相對的合作邀約與案子也激增，達到知名度與影響力的高峰。

粉專上飽有正能量的發言凝聚了很大量喜愛她的粉絲，每一次有新作品發表，孟芝的發文總是能替廠商省下不少廣告費，從最早的紐約花布地鐵到前陣子的新加坡閩南式巴士都讓世界各地的城市看見台灣的特色。

▲紐約花布地鐵。（圖／交通部觀光局提供）

那時候我就在想，怎麼就沒有台灣的呢？過不久就看到江孟芝設計師與集集觀光火車合作的消息；集集火車站是我很小的時候很常一個人騎腳踏車去晃晃的地方，當下真的很期待能坐上這台火車。

同時也覺得孟芝膽子也是很大，細數過去台鐵每一個觀光火車的設計，除了浪費公帑跟醜陋的批評聲量之外，似乎也沒別的讓人記得了⋯。

▲台鐵砸7900萬打造升級版觀光列車。（圖／台鐵局提供）

後來，這股「台鐵觀光列車魔咒」果然發生了，而且是降臨在自己朋友身上，從還沒紅、到回台出書，萬人追捧的設計師今天又發生這樣的爭議事件，孟芝在臉書上開了憔悴的直播，不意外地引起大量酸民湧入，也成為 PTT 八卦版與新聞的報導素材。隨著今天一早的媒體爆料，她也關閉了經營許久的粉專與 IG。

那麼到底這台集集火車發生了什麼事？能讓這個原本只在設計圈中引起討論的作品，到現在電視上都看得見報導。這台觀光列車大致上可以分成兩個部分來看，分別是使用石虎圖庫以及康熙字典體侵權。

石虎圖庫

集集火車新聞稿發佈後，設計概念上大概有提幾個元素，像是特產山蕉、集集地震歷史，以及石虎棲地等。

起初，只因為這隻石虎被說長得不像，有點像貓、或是豹。官方回應說將整個塗掉重畫。我覺得這次石虎的插圖受到關注，跟六月那台新的里山動物列車有關，同是關注動保議題，這隻石虎有比較明顯的特徵去判別。

但集集列車重置還在進行的同時，有眼尖網友發現這隻「石虎」有點眼熟，網路上查詢之後發現竟與知名國外圖庫網站編號 705339730 的這個素材長得一樣，還列出了購買該版權只要十美元（約台幣三百元），並對比網路上謠傳的集集列車三百萬元預算，稱「設計師真好賺」。

「設計師可不可以用圖庫？」

當然可以，只要有合法授權。更多時候為了配合專案預算與時限，這也是設計師們常用的方法之一。

整體設計概念可能有主視覺（以這次來說是香蕉果肉白）以及包含插圖還有字體等元素在內，總籌設計師可以選擇外包給專業插畫家繪圖，或是使用圖庫素材，也可以選擇自己畫。

至於設計師到底該不該自己親自操刀一筆一畫，真實世界是要看專案時程、預算以及商業考量等。通常在這樣的狀況下，設計師會透過各種合法管道找到適切的照片、插圖等素材，拼湊並調整配色跟形狀，以達到業主的需求。若專案一開始就指定要原創的角色以及插圖，那麼時程以及預算可能就會更高更遠一些，所以通常在溝通階段會將選擇權交給客戶。

▲集集彩繪列車內部引起爭議的石虎圖。（台鐵提供）

除了長得不像石虎之外，有些討論是指曾在 IG 限動與臉書留言中看到孟芝回覆是自己繪製與發想概念，看過之後覺得很在模糊地帶，並無「直接」表明是自己畫，我知道很多新聞含有聲明以及網路上有流傳不少截圖，但是否經本人授權仍是未知數，我想還是靜待設計師回歸說明較好。

「設計師獨吞三百萬？」

網上傳的三百萬應該是此觀光列車的標案費用，也就是說裡面可能還包含了外觀與車內彩繪貼的印刷費、窗簾材料、坐墊材質，甚至還有邀請長官剪綵的記者會成本等等，設計師在專案中可能只佔其中一個角色而已。

甚至在以往的案例中，有些政府標案還是「沒有設計費」的，僅包含了那些「看得到的東西」像是印刷物、抱枕製作、開幕茶會點心、主持人等等；這次火車的設計費用實際上是多少目前不得而知，但我想肯定不會是佔了全部三百萬。

孟芝也說了，這次預算上相當受限，甚至連飛回來的機票都要自己出，撇開擺在眼前的設計爭議事實，我想我們都感受的到她不能說的無奈。

康熙字典體侵權

這是一款從 2013 年起開始出現並流行，後來多到設計師們看見人人喊打的字體。而這次集集火車中，久違的康熙字典體又出現了！用來在列車上介紹集集的歷史。

▼彩繪列車上使用受爭議的「康熙字典體」。（圖／交通部觀光局提供）

但這款「朕的字體」並不只有受設計師抵制那麼簡單，還有更重要的「版權問題」在幾年前聽說已經被化妝品廠商買斷，現在要取得商業授權非常困難。

智慧局曾作過一個函釋（1020718b）：「《康熙字典》係於清朝康熙55年間編纂而成的字典，其字體已成為公共財，不受著作權法保護，來函所述字型設計師將《康熙字典》之字體掃描、軟體自動描邊、自動或手動刪除雜訊後集合成字型檔案，如未加入新創意，則該等字型僅係《康熙字典》字體之重製，不會因此享有著作權。」「惟字型設計師製作之字型檔案時，只要符合「直接或間接使電腦產生一定結果為目的所組成指令組合」，該指令組合即屬電腦程式著作，該程式就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

觀光局也說將嘗試購得字體授權，不過這邊我想了想，為什麼不直接換更有台灣感的金萱字體，或另一套類似文青感的汲古書體呢？（爭議會少一點啦。）

我們不需要更多的對立與語言攻擊

老實說寫這篇是很猶豫的，這次的錯誤以及後來連環被起底出來的資訊，讓在台灣的設計師圈子幾乎一面倒地揭露與評論這件事，幾乎沒什麼人可以站出來護航，我的臉書上也是這樣的明顯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