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震生/打破卸任傳統?波札那前後任總統的「政治鬥爭」

▲非洲南部國家「波札那」前任總統卡馬(Ian Khama)。(圖/翻攝自維基百科)

●嚴震生/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研究員

在過去民主政治傳統中,卸任總統在離職後通常為了保持其政治與道德高度,會儘量不對現任總統的施政做出批判,更不太可能對繼任者說三道四,做出非政策方面的評論。不過,近年來這項優良的傳統多次被打破,美國前總統歐巴馬在去年11月一場於伊利諾大學的演講中,首次指名道姓地批評現任的川普總統(當然川普對歐巴馬的冷嘲熱諷也從未間斷)之後,他已有多次對川普的言論和政策表達無法苟同的立場。

台灣的情形,基本上也是多遑不讓。李登輝總統在卸任後,對後續接替他的陳水扁、馬英九、和蔡英文總統都有超過「善意」的提醒或建言。陳水扁和馬英九兩位對他們的繼任者的批判,來得也相當快,似乎已建立了台灣民主政治現任與前任國家領導人互批的政治文化。

以上兩個例子都發生在政黨輪替後的民主國家,照理來說在長期一黨獨大的民主國家,這個相互攻訐的情形應當不太容易發生,但最近南部非洲的波札那(Botswana),卻出現前任總統卡馬(Ian Khama)和現任總統馬希西(Mokgweetsi Masisi)不合的情形,更特別的是馬希西曾擔任卡馬的副手,卡馬提早一年退休,讓繼位的馬希西在享有現任的優勢情況下,贏得今年的總統大選。

▲今年6月,波札那高等法院裁決,支持同性戀除罪化。(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波札那自一九六六年獨立後,就一直實行多黨民主選舉,是非洲大陸僅有一個超過五十年從未中斷的民主國家。不過,儘管有多黨民主選舉,卻是一黨獨大,長期由波札那民主黨(Botswana Democratic Party,BDP)執政。卡馬和馬希西都代表BDP分別在2009年、2014年、及2019年贏得總統大選,而卡馬也是BDP創黨元老暨波札那國父老卡馬爵士(Sir Sereste Khama)的兒子。

在老卡馬之後的每一位波札那總統,從第二任的馬西瑞(Quett Masire)、第三任的莫艾(Festus Mogae)、到第四任的卡馬,建立了一個特殊的政治傳統,就是他們都在任滿前一年提前下台,讓繼任的副總統可以先擔任國家領導人一年,培養威望,然後再以現任者的姿態參選他自己的第一任任期。馬西瑞退休後,大部分時間參與非洲地區的外交調停工作,雖然在生命後期對BDP的政治走向有所不滿,但並未與當政者決裂。莫艾同樣在離開總統職務後,投入國際外交工作,不再過問國內事務。

不過,卡馬最近一連串的行動,完全顛覆了這個卸任總統不干涉政治的傳統,當然這些表現,也和馬希西上任後的作為脫不了關係。首先,馬希西上台後的一項大的政治動作就是將卡馬的親信、擔任國家情報署總監的柯苟希(Isaac Kgosi)革職,接著又以後者逃稅的罪名將其逮捕。其次,許多卡馬時代的閣員都被撤換,包括在職二十年、被視為波札那駐英國的永久大使在內。再者,根據卡馬的說法,馬希西背棄承諾,未任命原先同意讓卡馬的弟弟謝凱弟.卡馬(Tshekedi Khama)擔任副總統。

▲現任尚比亞總統埃德加·倫古(Edgar Lungu)。(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由於在卡馬總統任內波札那的治理表現每況愈下,貪腐和裙帶關係的泛濫,已經讓一般民眾與長期執政的BDP疏離感不斷擴大,因此馬希西上台後的一連串措施,就是為了要拾回人民對BDP執政的信心。在馬希西不接受垂簾聽政後,卡馬率領支持者出走,在今年六月成立了波札那愛國陣線(Botswana Patriotic Front,BPF),一個名稱看起來像是對抗政府的游擊隊、但實際上仍是在體制內運作的政黨。

不過,執政的BDP顯然未受卡馬出走的影響,在2019年的國會選舉中,它仍然獲得超過五成的選票,較五年前增加了六個百分點,席次則是多了一個。第一大反對黨民主改變聯盟(Umbrella for Democratic Change,UDC)雖然普選票多了近六個百分點,但席次則是掉了三席,包括該黨主席波克(Duma Boko)也在自己的選區慘遭滑鐵盧。最令人感到意外的是BPF竟然僅得了不到五個百分點的選票,獲勝的三個選區都在卡馬的故鄉,顯然卡馬完全低估了馬希西改革決心的影響力。

非洲南部過去曾多次出現前任總統與現任總統不和的情形,馬拉威和尚比亞的例子都顯示前任總統高估自己的影響力,結果在政治鬥爭中敗下陣來。南非兩任總統都被迫提前下台,由政治敵手的副總統繼任。前兩者都是指定接班人,但仍然無法確保和睦關係,後者有可能是政治妥協下的產物,因此要保證兩人關係良好確實不易。波札那過去沒有發生過前後總統不合的情形,並不表示它一定能免於這項權力鬥爭,只是較晚發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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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震生

嚴震生 嚴震生

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研究員、台大政治系兼任教授、政大政治系兼任教授。專長為美國政治、非洲政治、比較政治、國際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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