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玫玲／《九尾狐傳》等待六百年的人狐之戀

我們想讓你知道…故事尚未終了，正如善與惡的對立永遠不會消失。異於童話故事的Happy Ending，開放式結局讓觀眾在重讀過程中不斷有新體驗，也讓我們的世界觀更多元。

●林玫玲／影劇評論、中華醫事科技大學助理教授

韓劇《九尾狐傳》結合魔幻、驚悚、唯美等元素，打造一個人妖神共處的世界。此劇人物複雜，世界觀廣闊奇特。以愛情為主線的《九》劇，融入狐狸報恩、輪迴轉世與正邪不兩立等觀念。曲折離奇的都市傳說，更多地直視人物內心的恐懼、貪婪及渴望。開放式結局，揭櫫「世界的惡」不會因某種惡消逝而不復存在之真諦。

▲《九尾狐傳》男主角李棟旭、女主角趙寶兒。（圖／愛奇藝提供）

前世有連結者，今生必相遇

李硯（李棟旭飾），白頭山脈的主人兼呼風喚雨的山神，是超過千歲的九尾狐。前世與人類女子亞音相戀。由於必須消滅危害人間的螭龍，無奈之下，手刃亞音。當亞音渡過三途川時，不惜違反戒律，跪求三途川守門人奪衣婆，讓亞音轉世。亞音投胎前，將狐狸珠放入她的身體，以便來世尋找她。

6百年後，化成人形的李硯，置身首爾。亞音投胎後，成為首爾電視台《尋找都市怪談》節目製作人南智雅（趙寶兒飾）。21年前，即9歲那年，李硯在狐狸嶺救了她。狐狸嶺那場車禍，讓她失去雙親。因為想念，一直找尋父母。

▲九尾狐傳 (구미호뎐)。（圖／韓國tvN官網）

螭龍為了奪回前世的美麗祭品──亞音，跟李硯糾纏數百年。螭龍是條蟒蛇，生於瘟疫洞窟中，一心想脫離暗黑俗世，成為神仙。在黑水之下忍耐千年，藉由吃人得以成長。他能以言語操控人之心智，只要現身，死亡隨之而至，是禍亂、瘟疫與戰爭的象徵。

前世圍繞著李硯和亞音的人物，此生再聚首。電視台編劇金世綸和同事表在煥，前世是亞音的侍女與太監，今生仍守護她。田螺姑娘深愛的人類農夫，轉世為崔組長，與她再續前緣。6百年前，為李朗（金汎飾）所救的小黑狗，今生成為受虐兒金修悟，跟他相遇。輾轉紅塵，人事物總以相同方式出現。

山神跟人類女子的愛情故事，最終以悲劇收場。將李硯視為親生兒子的奪衣婆，要他別再找亞音，因為命運早已注定──人類跟狐狸不能結合、亞音本是要獻給螭龍的祭品。但深愛亞音的李硯，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她。

為了阻止螭龍投胎，再找到智雅，李硯吞下墳場的月見草，緊抱螭龍，跳進三途川。前世亞音為他付出生命，今生他願用死寫下最熾熱的情書。李朗的執著，見證「狐狸一旦認定，就不會辜負對方」的美麗傳說。

狐狸的反噬

李朗是李硯同父異母的弟弟，人類與九尾狐結合誕生的物種，擁有半人半狐的血統。李朗一出場，從宅男搖身一變為美男子，令人驚艷。這樣俊美的男人，卻有不堪的往事。出生時，被村民視為怪物；年幼時，被母親遺棄。是李硯，伸出援手。

▲《九尾狐傳》演員：李棟旭（左）、金汎（右）。（圖／愛奇藝提供）

他依戀這個哥哥，但又怨李硯為了一個凡間女子拋下山神之位，拋棄他。李硯的離去，讓到山上祈求的人不滿而放火燒山，想將狐狸趕盡殺絕。李朗視為家人的小黑狗，也被燒成黑炭。氣憤下，他殺了許多無辜生命。他覺得這些人光是活著就有罪。人類點燃的熊熊火焰，激怒生性單純的李朗。他想跟李硯聯手，讓人類見識狐狸的神聖。然而，李硯並未認同他的怒火，反而奉陰間十王的命令，追殺犯下殺生之罪的李朗。山神的劍並未砍進他的要害，故，李朗活下來。

儘管李朗認為李硯不會為人著想，但總懷念分蘋果吃時，李硯將大塊的留給他，還有一起下棋、遊玩的情景。李朗永遠記得那塊青蘋果有多甜，「他用那雙曾溫柔地分著蘋果的手，劃開我的腹部。我心裡的創傷，不是這疤痕能比擬的。」（第3集）他說李硯不是好哥哥，但在他眼中，李硯卻是那麼耀眼。對李硯愛恨交織的心理，讓他決定幫助螭龍，要李硯再次體會失去愛人的椎心之痛。

▲李朗。（圖／韓國tvN官網）

如果說李朗是人類殘害下進行反撲的生物，那麼俄羅斯狐狸奇宥莉則是飽受人類虐待進而反噬的動物。當李朗把宥莉從環境惡劣的動物園救出來時，他將飼育員整個人撕爛。由於見證園內虐待動物的行為，宥莉對人類毫無感情。她毫不愧疚地偷走人類的人生，只要看到有人虐待動物，就將其痛打一頓。

由於人類的陷阱，狐狸具申炷一夕間失去3個妹妹，導致只要看到人，就蠱惑他們，讓他們嚇得魂飛魄散，故，死了很多人。申炷居住的那座山的山神大發雷霆，揚言要殺了他。他逃到白頭山脈，李硯救了他，自此，對李硯忠心耿耿。

人類的貪婪、自私與可鄙

人類自詡為萬物之靈，常將「上天有好生之德」掛在嘴邊，但遇到跟自己不同的物種，就拋諸腦後。彷彿只有人類，才配擁有生命與死亡的尊嚴。此劇雖然描寫人類和狐狸的故事，但多從狐狸的視角揭示人類之可鄙。

小孩鬼旼書和妍書生長在單親家庭，父親由於工作關係而將她們託付給待業的弟弟照顧。兩個女孩之所以從陽台摔下去，是因為叔叔要強暴她們。精品店店員一直戴著過世父親的便宜手錶，信誓旦旦地說「對我而言，這是世上最好的錶。」（第5集）但是當李朗拿出昂貴手錶跟他交換時，毅然拋棄父親的遺物。

首爾電視台老闆為了能長生不死，親手將家人作為祭品獻給螭龍；為了侍奉螭龍，巫女更殺害無辜女性。銀河號沉船事件，揭露人類為了活下去，不惜殺害同伴，吃他的肉。

▲遭問喜歡《鬼怪》還《九尾狐傳》？李棟旭「老江湖答案」旁人笑翻。（圖／翻攝自YouTube／愛奇藝台灣站）

當李朗被村人暴打，罵他是孽種時，他的人類母親非但冷眼旁觀，而且將他遺棄。就算是大魔頭螭龍，也有悲慘的身世。他原是新羅時代某貴族的第9個兒子。由於嬰兒時沒有半點哭聲，手腳像退化的蛇般乾癟，眼耳無一處完好，甚至發不出聲音，致使父親想了斷這駭人嬰兒的生命。

但產婆阻止他，因為這麼做會受到詛咒。就這樣，他被關在一個美麗的櫃子裡長大。除了丟食物進來的產婆，父母、兄弟姊妹，沒人來找過他。被視為怪物的螭龍，事實上是個被遺忘的孩子。他需要家人的愛，但家人卻吝於施捨。他真正想擁有的是人心。逝去的無法追回，故，他要讓瘟疫傳遍全世界，讓每個人都不敢奢望幸福。

相形之下，對李朗劍下留情的李硯、用命交換李硯轉世的李朗，凸顯兄弟情深。申炷一心護主、宥莉不讓李朗受傷害，傳遞狐狸知恩圖報的精神。奪衣婆和懸衣翁對李硯的疼惜，更刻畫一個互助關懷的有情世界。

一旦停止恐懼，門就會出現

闇夜幻妖總是送給人們一瓶蔬果汁，然後問「你最害怕的是什麼啊？」每個人心裡都有無法說出口的傷痛，這種傷痛往往是內心深處的恐懼。她專挑人們的痛處，利用恐懼將人困在潛意識，無法自拔。

只要有恐懼，就會被迷惑，隨著歌聲，墜入可怕的記憶。李朗重回當時被人唾棄的村莊、被母親遺棄的餓鬼森林；智雅重回狐狸嶺，目睹無力挽救的車禍現場。

當李朗深陷在被餓鬼追殺的情境時，李硯要他思考現在最害怕的是什麼？李朗說「我最怕的就是被拋棄。娘拋棄了我，你也拋棄了我。」李硯回答「我從來沒拋棄過你。」（第9集）害怕被拋棄，就是李朗心底的恐懼。一旦知道哥哥一直護著他，他便能從潛意識的困境裡逃脫出來，打開通往現實世界的門。闇夜幻妖只是喚醒人類內心的恐懼，層層編織的潛意識密網才是人類親手打造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