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捷、黑天使、靈魂反撲

糖果小俠

鄭捷，一個讓台灣人永遠忘不了的名字，他在捷運車廂凶殘的殺了4個人，傷了20多個人，至今仍讓全台驚魂未定，模仿效應持續漫延。落網後的鄭捷，向警方透露，「國小就想殺人」，聽到這個訊息，我不再把他當成殺人魔，反而非常心疼這個受困的靈魂，當小小的他還不懂什麼是愛、什麼是恨時，就萌生毀滅他人及自我毀滅的意圖，然而，身邊的「大人們」，竟沒發現，最後這個狂暴的靈魂，有如龍捲風，愈滾愈大，釀禍成災。

一個10多歲的孩子想要殺人，你覺得震驚嗎？我10歲時，就聽過比我還要小的朋友這麼說過。一個10多歲的孩子想死，你覺得不可思議嗎？我12歲時，最要好的同學就這麼告訴過我。一個10多歲的孩子不想當自己，你覺得是怪咖嗎？

我讀國中時，由於課業壓力太大，常常幻想我不是我，而是另一個人，就可以不用天天有著念不完的書及考不完的試。不過後來我想通了，即使我不是我，換做另一個人，那個人還是要念國中，面臨同樣的問題，無論靈魂到了誰的身體裡，都無法解脫，最後我選舉面對，而非逃避。

國中時，還有一件令我印象深刻的事，也突顯老師的無知與教育的失敗。國一時，導師幫全班做性向測驗，之後她當著大家的面說：「測驗的結果，我們班有3個人是『暴力型』。這3個人是……..」導師把整件事當成笑話講，一一唱名時，全班同學（包括當事人）都笑翻了。幾十年前的事，我記得特別清楚，因為我就是3個暴力型的其中之一。

任何人都無法證明這3個暴力型人格的學生，當時或將來可不可能是恐怖份子，因此，個案記錄、觀察、關懷、追蹤、輔導或通報，非常重要，但導師卻當成笑話，一笑置之，不了了之。若遇到人格偏差、自尊心太強、善於記恨的學生，被譏笑的同時，很有可能埋下「殺機」，不是嗎？幸運的是，三位暴力份子，最後分別考上台大、政大及輔大，沒有變成危險人物，過著跟一般人沒什麼兩樣的生活。

我說的，都是陳年往事了，也就是說，好幾十年來，台灣的家庭教育、學校教育和社會教育，讓不少孩子從很小的時候，就活在巨大的痛苦裡和壓力下。甚至大膽追溯媽媽懷孕時，父母摸著大大的肚皮，對胎兒的囑咐和叮嚀，就埋下了痛苦與壓力的因子，卻渾然不知。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想死、想殺人、想逃避」，可能是孩子靈魂深處的普遍想法，而非個案，只是父母、學校和社會從來沒有也不敢去探索這個層面，否則人為建構的「競爭型」、「權威式」、「階級化」的社會架構，將會崩壞。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想死、想殺人、想逃避」的人也許雖多，而付諸行動者極少，「愛、關懷、親情、友情、性格、命運、思想轉化」，左右了不同人的不同結局。

當大家都在惋惜被鄭捷所殺的4條人命時，我說，他們不可憐，他們都是天使，其中的因果輪迴，沒有人知道，但我相信這些天使現在很自在快樂，永遠被痛苦所折磨的，是還活著的親友，並非他們。

死者之一，26歲的暖男張正翰，似乎最為人們疼惜，他，陽光、優秀、前途看漲，相較年齡相仿的鄭捷，對比強烈，有如太極兩邊，但我相信張正翰是天使，鄭捷也是天使，一位是白天使，一位是黑天使，他們的內心都有天使的光明本質，他們的生與死，都在完成天賦的使命與功課，為感動人心，也為警示世人。

學生或年輕人隨機殺人事件或校園殺人事件，在國外案例非常多，在台灣的我們，過去總是把這些新聞，當成遠在天邊的八卦談論，而今鄭捷在捷運行凶，表示時候到了，該面對的問題逃不了。

被害人的家屬若痛恨鄭捷，我給予尊重，但我希望，其他的人都能感謝鄭捷。因為他，提醒了所有人，我們的家庭、學校、社會太疏離、太冷漠、太功利、太勢力、太科技、太制式、太齊頭式、太自以為是、太高壓、太忽略人追求自在快樂的本質；因為他，讓人們開始重新省思家庭教育、學校教育、社會教育的盲點和偏差；因為他，讓人們的愛被傳播，讓人們知道我們的愛給錯了方向。

台灣人普遍重視「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傳宗接代」、「延續香火」的觀念，但我從來不認同，甚至嗤之以鼻，因為生老病死是一個苦難的歷程，如果一對夫妻真的愛他們的孩子，怎會忍心生下他們來受苦受難呢？「孩子，我要給你最好的。」這句話也是鬼扯，什麼是最好的？買最昂貴的物質、念最高貴的學校、站出去最稱頭……，這些到底是滿足了孩子，還是滿足了父母？孩子心靈的滿足與快樂，父母給了多少？努力了多少？傳宗接代絕不該是生兒育女的重要理由。

如果一個學生適合上什麼等級的學校，要經過考試，為什麼一對夫妻是否適合生養孩子，不經過考試呢？如果一個學生的學習成果，要不斷的被教育制度檢驗，為什麼老師的精神狀態，從來不必評鑑篩選？許多孩子，不斷被功成名就追打，痛苦的活著，他們的加害者，不是別人，而是一個個不及格的父母和師長，你說，公平嗎？你說，是愛嗎？

我們的世界，從孩子一生下來，就不斷的給予他們「人制評量」，而不尊重每一個個體的獨特性與天賦差別，我們的世界，從孩子一生下來，就千方百計想把他們塑造成，統一規格的洋娃娃，再從中雕塑經典之作。雖然大部分的孩子都照著做，並且沒有瘋，但他們活得不如想像中自在快樂，其中極少部份的孩子選擇背叛，於是自殺或殺人，世人認為他們瘋了，但他們真的瘋了嗎？你有沒有想過，這其實也是一種「大自然的反撲」、「生命的反撲」、「靈魂的反撲」呢？

鄭捷，他不是魔，他是一位黑天使，內心有著光明本質的黑天使，他的表現，是靈魂的反撲，靈魂為追求自在快樂所做的反撲，一個個死亡或受傷的無辜者，是配合演出的白天使，兩者缺一不可。鄭捷，很多人希望他被判死刑，速審速決，我說，他的死，無助於終止靈魂的反撲，除非人們大規模的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