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速列車》表現出人性的衝突。(圖/車庫娛樂提供)
文/葉家興
近日上映的韓國電影《屍速列車》連續在多個國家的市場斬獲票房。電影敘述在一輛首爾開往釜山的高鐵列車上,由生化公司流出的喪屍病毒迅速擴散,乘客一旦被感染的喪屍咬到,就會轉變成攻擊人的喪屍。在緊湊、恐怖的劇情中,醜陋自私的人性與溫暖的親情、愛情、友情反覆交錯,不斷考驗觀眾的驚嚇與淚腺神經。
韓國電影工業一日千里,早非吳下阿蒙。明知其商業化運作,卻又能頗能打動人心。不過,就以喪屍題材大受歡迎而言,其實有著觀眾們身處的社會經濟為背景,方得以迅速擄獲人心,引起共鳴。
什麼社會經濟背景呢?簡言之,就是「M型社會」與「下流社會」所造就愈來愈龐大的「窮忙族」。過去,二次大戰後百廢待興,各國發展經濟的黃金年代造就了大批新興中產階級,社會財富呈現「橄欖型」的分布。
然而進入21世紀以來,歐、美、日、韓、台灣等各地的貧富差距逐漸惡化,隨著中產階級的下流化,M型化社會使財富分配從橄欖型逐漸成為「漏斗型」分布。跌落出中產生活的人們,就像染上貧窮病毒一樣,很難再有翻身上流的機會。
喪屍就如下流社會裡的窮忙族,失去個人面貌,沒有個人特質,只有著抓住活人噬血的本能。就像《富爸爸,窮爸爸》的作者清崎(Robert Kiyosaki)設計的「現金流」(CASHFLOW)遊戲。多數中產階級的命運是「下流化」,一旦墜入遊戲裡的「老鼠圈」,就會進入週而復始的「月光」輪迴。辛苦賺到的錢馬上繳給房東、銀行、信用卡公司、超商、飲食店、手機公司、電信公司……,生命的處境難以有好轉的時刻。
▲《屍速列車》熱度不減,持續發燒。(圖/翻攝自NEW官方臉書)
都柏林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院院長鐘斯(Darryl Jones),曾經分析西方社會的喪屍巡遊。在他眼裡,近年在歐美許多大城市數千年輕人的活死人大巡遊,背後深層因素之一,就是政治。
他說:「喪屍在西方城市中大幅流行是從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開始的,這並不是偶然現象。也許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扮喪屍是一種抗議。」問題是,為什麼選擇喪屍,而不是如萬聖節流行的、更有貴族氣的吸血鬼?
鐘斯認為,「吸血鬼是貴族化的個人主義者,作為人類『更優秀的』改造版被仰慕、被敬畏,而僵屍是醜陋的底層生物,一群毫無差別的無腦的烏合之眾。」吸血鬼是喜歡社交、愛上進的生物,但選擇扮演喪屍反映了年輕人的深層焦慮。
西方年輕人對現有體制、統治者和政府感到深深的失望,被富豪綁架的資本主義體制不再給人帶來希望。教育變得百無一用,千篇一律的政治、媒體、娛樂文化垃圾充斥,還指望年輕人信仰、崇敬與喜歡。
因此,三年前鐘斯寫道:「喪屍大軍遊行像是受壓迫者以人形回到世上,也許有一天這種象徵性的抗議會變成自覺的政治運動。」對照今日西方各國極端保守主義政治勢力的抬頭,顯見在股市迭創新高,但社會體制不變、青年處境未見好轉的情況下,鐘斯的預言一一實現。
回過頭來看亞洲。這些年來,日、韓、台等地的經濟發展與貧富差距也愈來愈糟。當眾多分析「M型社會」、「下流社會」、「下流老人」的忠告無法喚醒當權者時,娛樂工業已經開始引進「喪屍」題材,藉由電玩、電影等媒介成為流行文化的象徵。
當愈來愈多人被喪屍列車上的貧窮病毒感染,喪屍列車衝擊體制的動能,也將不免變得愈來愈不可控。
●作者葉家興,在香港吐露港灣生活與任教的台灣客家人,出生在《冬冬的假期》電影裡的小鎮苗栗銅鑼,台大電機系學士、經濟所碩士、美國威斯康辛大學精算、風險管理與保險博士。1996年離台前在金門太武山麓服役兩年。譯有《經濟學與社會的對話》、《世代風暴》、《助人為獲利之本》、《當經濟指標統治我們》等。著有《理財與保險--迷思與反思》、《陸生元年》、《未來事件交易簿》。以上為個人言論,不代表本公司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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