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認為工作期間「自發性」的交談、討論、交誼等活動都不能納入工時計算。（圖／取自LibreStock）
文／徐嶔煌
雖然豐田（TOYOTA）是國人相當喜愛的汽車大廠，不過過往豐田員工過勞死的「工時認定」問題，相較於近日蝶戀花旅行社遊覽車翻覆事件的「工時認定」爭議，令人咋舌的程度毫不遜色。
話說內野建一的祖父與父親，都是豐田汽車的老員工，在豐田起家的日本愛知縣豐田市工作到退休（原為舉母市，因為豐田興盛而更名）。他們辛勤的為豐田汽車賣命，並將在豐田工作視為一種榮耀。因此，內野建一1989年一畢業就進入豐田工作，這不但是種榮耀，更是一家三代同為豐田人的一種驕傲。正因為這樣的驕傲，讓內野建一不敢輕忽自己的工作，即便加班也毫無怨言。
2001年4月，29歲的內野建一升遷為豐田愛知縣工廠的品管小主管，他的工作內容除了針對生產流程中，零組件毀損與品質不佳找出原因與檢討外，由於他已經是小主管了，所以工作內容還必須撰寫工作報告、參加各種會議與討論活動等。工作量大增，讓內野建一的加班時間跟著增加，精神也長時間處於緊張狀態，導致他的健康狀況亮起紅燈。
2002年2月9日，內野建一正在工廠裡加班。凌晨4點多他從椅子上倒下，送醫急救無效後宣告死亡，那一年，他才30歲。根據資料顯示，內野建一死前一個月的加班時數高達144小時又35分鐘。不抽菸也沒有不良嗜好的內野建一就這樣走了，留下妻子與一個1歲、一個3歲的孩子。
問題來了。在日本，如果勞工過勞死，家屬可以要求領取過勞死補償金。所以內野建一的遺孀內野博子，向豐田市勞動基準監察署提出申請。沒想到豐田市勞基署駁回申請，理由是：死前一個月的加班時間僅為45小時，不符合過勞死認定標準。
2005年7月，接連踢到行政機關鐵板的內野博子，決定向名古屋地方法院提起行政訴訟，要求豐田市勞基署撤銷不支付補償金的認定，並再次主張自己的丈夫為過勞死。官司纏訟的過程中，內野建一「加班時間的長短」，始終是豐田市勞基署與內野博子的律師辯論之焦點。
▲內野博子為自己的丈夫在豐田工作猝死的內野建一積極爭取過勞賠償。（圖／路透社）
為什麼加班時間的長短如此重要？因為日本過勞死的認定標準，是厚生勞動省於2001年12月所修改的「心腦疾病工傷認定」標準。發病死亡前一個月加班時間在100小時以上，或發病前2個月至6個月，每月平均加班時間在80小時以上者，即可認定為過勞死。
關鍵出在，內野建一參加的品管小組會議、開發創意檢討會議、專家系統開發聚會、Work Shop，以及為了解決生產與品管意見等討論會議，豐田並沒有發給內野建一加班費，那這到底算不算是工作時數？
豐田市勞基署認為這些屬於死者「自發性行為」，是員工在公司內「自由的閒談、閒聊」行為，不能視為加班時間。（員工可自由支配？辦公室門關起來可以做操、可以散步？）
對此，內野博子的律師當然提出反駁意見：「工作時間並不只在生產作業線上的時間，工作前的『準備安排』，撰寫改善方案並參加會議，處理品管與生產部門的糾紛會議，工作流程改善等相關會議，這些當然都是工作時間。而且，這些活動或會議的結果還跟工作績效考核連結，當然應該算是加班時間。」
2007年，名古屋地方法院判決，認定內野建一生前最後一個月的加班時間為106小時，也就是說，法院拒絕了豐田市勞基署的看法，認為內野建一那些「自願用來閒談、閒聊」的工時然仍屬工作時數。於是，內野建一的過勞死成立，豐田市勞基署應該撤銷不發放過勞死補償金的決定。
反觀台灣，有多少類似職場上「自由的閒談、閒聊」行為，是不能算在加班時數中的呢？
再看看蝶戀花遊覽車意外中司機的工作時間，那些所謂「不握方向盤」的「待命時間」，難道這些時段司機就真的完全自由？司機待命時間的準備，難道不是與最終工作績效（送乘客返回到出發地）連結嗎？
▲勞動部長林美珠日前針對遊覽車司機工時如何計算時表示，司機把車門關起來後可以散步、做操，這些都算休息不算工時。（圖／記者黃瀞瑩攝／示意圖）
日本的法院判決認為，只有當勞工可以從「來自雇主的拘束完全解除、解放」，才能算「休息時間」；勞工雖然沒有提供勞務，但仍處於待命狀態「等待提供勞務」，因仍為「受雇主拘束的時間」，所以法院認定應算工作時間。
所以，並不是勞工「可自由閒談、閒聊」或「可自由做操、散步」就不算工作時間，只要仍受雇主拘束、仍受雇主支配，就是工作時間。否則按照同樣標準切割再切割，難道勞工在公司內幫老闆慶生、唱生日快樂歌，因為都是「自由的吃蛋糕時間」，所以也不能計入工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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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嶔煌，曾任IC設計大廠瑞昱半導體總經理室資深經理，科技專利期刊《北美智權報》總編輯，也曾創辦外包網站JCase兼差外包銀行。喜歡大量蒐集資料，並對勞工、財經、公共政策議題進行分析，希望台灣社會能愈來愈進步。88 論壇歡迎更多聲音與討論，來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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