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山寺今（13日）起「禁香」。（圖／《ETtoday新聞雲》資料照）
●鍾秀雋／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博士後研究
艋舺知名大廟龍山寺將於3月13日起停止廟內供香，也禁止信徒自行帶香，繼之前僅留一座香爐後正式開始「禁香」，也是繼行天宮後又一知名廟宇行「禁香」措施。燒香祭祀這個傳統文化行為，在當代社會正面臨挑戰，政府的角色與政策脈絡卻未見核心作為。
「香」在華人社會有非常重要的象徵與功能，例如傳宗接代是「延續香火」；分家時，要取祖先牌位香爐內的香灰帶至新厝「安香」。宗教信仰上，香除了可以潔淨，也是信徒或儀式專家與神明之間不可或缺的溝通媒介，許多經典皆有所載，如佛教《爐香讚》：「爐香乍熱，法界蒙薰，諸佛海會悉遙聞」；《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以種種華香、塗香、末香、燒香、花鬘、瓔珞、幡蓋、伎樂，而為供養」。道教《祝香咒》：「道由心學，心假香傳。香焚玉爐，心存帝前」；《上清靈寶大法》：「祝香夫香者，禀資靈秀，植質芬薰。蓋將以寓誠敬之心，故得上徹沖虛之境。瑞靄騰而九清可格，祥烟布而三界逼聞」。
在臺灣民間信仰的觀念中，香火旺盛會增強神明靈力，可以收募強大的兵馬，若香火不足使兵馬規模縮減，神明的靈力將減弱無法發揮致香火衰頹，最終神明將離開另覓他處，故常見「香火鼎盛」作為對宮廟的賀詞。許多宗教儀式更少不了香，如行天宮即便「禁香」，但神龕內依舊向神尊供香，行使收驚儀式的效勞生也都手持香枝；也見地方信仰傳統甚至可以沒有神像，但一定有香爐。
許多民間信仰的詞彙也與「香」息息相關，如「進香」、「刈香」、「會香」、「分香」、「香期」、「隨香」、「香燈腳」、「香路」、「香科」、「香火袋」等，而燃香後產生的氣味，亦是宗教場域中必要的元素，深植信徒身體記憶。「香」不單在宗教信仰面不可取代，更是擴及整體社會文化承載的重要符碼。
▲龍山寺寺內一景。（圖／記者姜國輝攝）
劣質香充斥市場 燒香成空汙箭靶
臺灣民間重要的「香火觀」，進入當代社會後，空氣汙染成為信仰頭上的一頂大帽子，近年民進黨政府大力推動「減香」政策，但2017年由環保署主辦的「廟宇宗教領袖推動減香會議」中，清楚揭示十年長程計畫是「全面替代香及金紙，落實「不燒」作為」。上意既已明示，造成執行面上使許多地方宮廟面臨「滅香」壓力，逼使民間反彈，數十間宮廟聯合以「眾神上凱道」為名，首次前往總統府抗議，府院黨才更積極澄清是「減香」而非「滅香」。
香的品質問題，其實與原料有根本關係。傳統製香使用中藥材、木料等天然原料，早期還能用香做藥引，因此質優的好香，其氣味可形塑清幽安然的祀神場域，對人也有醒腦安神、行氣血等功能；但工業化後，香枝的製作參入許多化學原料合成香氣，也強化助燃效果，以增加用量並降低成本，在低價搶市下，「化學香」攻佔民間祭祀場域，尤其開放進口後，進口（以中國、越南為大宗）品質參差不齊，國內又缺乏把關機制，原本馨香予人清淨舒然的功能，在劣質香的侵入下，反可能傷人身心。
然而，政府雖於2004年訂定香品國家標準，卻在2019年被《蘋果日報》踢爆，香品重金屬限值標準比較晚設定標準的中國還寬鬆；2019年中央社也報導標準局抽驗二十件香品，所有標示都不合格。換言之，消費者並不知道香品的成份，對此政府僅表示希望業者「自主管理」，不強制的結果，有檢驗標示的香可賣、沒標示的也可賣，檢驗又須自費，不僅對業者不公平，更放任國人健康曝於風險之中。
「香」是臺灣重要的「文化必需品」，政府應善盡替國人把關品質的責任，就像發生食安問題後，政府加強對食品標示或添加物的標準，香的管理亦然，因香會吸入人體，但政府放任問題蔓延，立法系統也未見積極研擬，美其名是民間自主，但在劣質產品的低價競爭下，受害的還是沒有能力分辨的消費者。消基會2017年便呼籲，由於香品並非「必須檢驗商品」，無法強制要求符合規範才可販售，但政府至少可速訂環保認證標準，避免由坊間業者自我標示，使消費者無所依循甚至受騙。
▲政府應儘速訂定強制性的規範，將香品納入「必須檢驗商品」。（圖／記者賴君欣攝）
「心誠則靈」無法拯救臺灣傳統文化
筆者認為，應以「傳承、質優、減量」多贏局面作為香品政策的目標。現今民間宮廟基於環保意識與新生活社群的需求，大多願意配合減香減爐，更願意購買優質香品供信徒使用，但香品品質應由政府把關，因為只有公權力做得到「強制性」，「質優」是政府不可推卸的職責，也只有公權力做得到強制把關。
執政的民進黨長期以來標榜是關懷本土文化、以臺灣意識為主體的政黨，當臺灣傳統文化與相關產業面臨衝擊，理應更加積極協助，不該再以一句「心誠則靈」虛應帶過，儘速訂定強制性的規範，將香品納入「必須檢驗商品」，並嚴格把關香品添加物及原料的標準與限值同時清楚標示，方能傳承優質製香產業與文化精髓，保障國人都能「燒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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