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ita's Angle
在美國念大學的某個冬天,朋友相邀一同去加拿大滑雪,我們四人、兩男兩女租了台車展開了四天三夜的行程。去時因為我的女生朋友不會開車、兩個男生不願意開,所以我開了全程6個多小時,回家的路上,朋友們仍將駕駛的責任交給我。
回程適逢周末,我們中午過後出發、預計傍晚可以到家,卻不幸碰上突來的暴風雪,還不到三、四點天色就相當暗,能見度不佳之餘,高速公路上的積雪又因為周末道路清理速度緩慢,漸漸結成一層薄冰black ice--這種薄冰在昏暗的氣候下附著在烏黑的柏油路上,上頭蓋著一層濕軟的雪,偏偏又比雪還容易打滑,防不勝防。
我們一行人趕著想回家,但在這種路況下車速也難以加快,而我在雪地開車的經歷並不豐富,再加上連續好幾天滑雪、長途舟車勞頓的行程,人已頗為疲憊。行經一段下坡路時,我感到租來的韓國車方向盤不聽使喚地抖動著,原本就相當輕巧的車身此時更宛如海上的一片落葉,身車開始左右飄移,一開始幅度不大,僅僅在寬大的美式車道間搖頭擺尾,我試圖想穩住方向盤,但不論我如何輕輕地往左轉、往右轉,車身擺動的幅度卻越來越大、不受控制,我嘴裡念道:「Oh shit, oh shit, oh shit, fuck!」
本來在內車道的我們,因為車身不受控制,我為了避免往也是車潮擁擠的對向車道衝去,便將車身往右邊的車道開去,但這台不受控制的小鐵盒急速地滑向路肩,隨著我的shit、shit、shit更是衝撞上護欄,而我吐出最後一個字時,眼前一片黑,只聽到碰一聲、接著一陣翻轉。
我的雙手因自然反應舉起護住了頭臉,等我回過神時我聽到身旁的女生朋友發出呻吟,身後的兩個男生也傳來低沉的唉呼。我定了定神,發現安全帶綁著我、頭朝下,才意識到車身已翻了過來,頭上的車頂因為車身仍在搖擺、金屬摩擦著雪地發出唧唧的聲響,面前的擋風玻璃已碎裂,有陣陣寒風透進來。我吸口氣冷靜一下、感受自己有沒有特別疼痛的部位,接著試圖想開門卻怎麼也打不開,聽到身旁的朋友仍在呻吟,我問她:「妳哪裡受傷了嗎?」她似乎嚇壞了,哭哭啼啼地喘著氣,我問了兩三聲她才斷斷續續地回我:「沒、沒、沒有。」
「妳的門能開嗎?」我有點不耐煩。
「嗯?嗯?」我又重複了幾遍我的問題,她回:「不、不知道。」
我小心地將自己的安全帶打開、扭身將腳踩在車頂上,屈身蹲著往副駕的門移去,我貼著朋友伸手越過她的身軀、打開了她的車門,「妳快點出去。」
「啊? 喔、喔。」她應了卻沒有動作。我按開了她安全帶的鈕扣,一屁股坐在車頂內,伸腿將包裹在厚厚雪衣中的朋友踢出去、自己又迅速地爬了出去。出了車外,我稍稍鬆口氣,再打開後座將其中一個男生給拉出來,接著拉出自己的背包,才見另外一個男生從另一頭蹌踉爬出,滿臉都是血。他們三人看來萎頓不堪,我想我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周遭有外國人停了車過來關心我們,告知他們已經叫了救護車。
因為是駕駛座上方的車頂先著地、受到的衝擊力道最大,所以駕駛座上方的車頂凹了一大塊,難怪門打不開。我環顧四周、關心一下臉上掛彩的朋友,女生回:「車內的雪具剛好敲到他鼻梁上的眼鏡,流鼻血而已,沒有大礙。」她指了指我的手,「Anita妳在滴血。」我的左手有好幾處不停地在滲血,但活動自如、冰天雪地裡也不覺得疼痛。
我們站在雪地中,路旁一輛輛的車子駛過,大雪紛飛中車燈透著迷濛的光,等了不知有多久,警車、救護車隨著鳴笛的聲音而來。醫護人員一一地詢問、檢查我們的傷勢,並做了包紮,警察則通知租車公司所配合的保險公司後,派車將我們送到最近的motel。
我們坐進暖呼呼的車內,四人不發一語看著窗外仍在消化這一切,車子緩緩往前行駛沒幾公尺,我暗暗倒抽一口氣--離我們翻車距離不到五公尺處,道路變成一段高架橋,護欄外不是軟綿綿的雪地和樹叢,而是下方有另一條公路通過,要是從這兒翻下去…我輕輕甩甩頭不敢再想。【下集待續(十八)雪地翻車驚魂--下】
●作者Anita,碩士,金融業。本文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ET論壇歡迎更多參與,投稿請寄editor@ettoday.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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