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佳
教師節到了，按說這是老師自己的節日，也算個喜慶日子，但身為教師的老婆卻高興不起來。
要說原因也非常簡單，都是送禮給鬧的。以前只是在媒體中，經常看到給老師送禮之類的事，卻從沒有親身經歷過，如今卻讓研究生畢業才一年，剛剛當上初中老師的老婆遇上了。
教師節前，社會各界都熱議給老師送禮的問題，有些專家甚至建議，教師收禮數額較大的，可以入刑，一時間教師節送禮之事被塗上一層肅殺之氣。其實送禮對老師來說，又何嘗不是件煩惱事，以我的夫人為例，就因為學生送禮的事，甚至還擔驚受怕了一個晚上。
教師節哪天，一切正常，學校節慶祝，學生笑臉祝福。下班了，我去學校門口接老婆，只見老婆提著一堆小包包，還抱一堆鮮花走出來。我趕忙把花接過來，對老婆說：「這是你們班上的帥哥送的吧，我好妒忌！」說著說著，老婆咧著嘴笑了起來。有說有笑一路不提。
回到家裡，把哪些小禮物撕開來看，基本都是些巧克力，還有一些絲巾和精美的小布包。老婆很開心，邊看邊說：「這麼多好吃的，這些小孩不怕老師變胖呀！」
看完這些小禮物後，老婆開始欣賞學生送的賀卡。結果一打開賀卡，卻嚇了一跳。很多賀卡裡，夾著面額不等的購物卡，面額從200-2000不等。老婆看著這些卡，有點不知所措，問我：「老公這些卡咱們怎麼辦？真是的，他們送這些做什麼.」我和老婆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把卡還回去。第二天下班回來，老婆依舊愁雲滿面，我忙過去探問究竟，老婆說到：「卡的事，我覺得讓孩子知道不好，所以我就一上班待校門外，等哪些家長送孩子上學。想等孩子進學校後，再把卡還給這些家長，我遇上了兩個送卡的家長，我要將卡還給他們，結果一個死活不要，另一個把卡收回去了。」我一聽安慰道，不要就算了，如果卡上錢不多，我們就收下，也是家長的心意，反正我們的態度也表明了。「錢是不多就200，但是你知道嗎，哪個把卡拿回去的家長，下午放學又來了，拿了個紙包，說是送我點小禮物，我打開一看，是一部三星的手機還有一盒面膜。我堅決不收，家長非讓我收下，最後我把面膜拿回來了，手機我沒要。」
我完全贊成老婆的做法，也很敬重老婆的人品。我覺得家長可能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老婆對自己的小孩更好一點，於是我建議老婆通過QQ群和家長聊聊，打消一下家長的顧慮。於是老婆借了一位家長的QQ號，登錄了她們班的家長交流群。一看家長的群聊，老婆很傻眼。只見群裡，家長們聊的正high.
「現在過節哪有不給老師送禮的。」
「現在的老師都說不收禮，但實際上都收禮。」
「XX老師（我老婆）別看年輕，其實你要送禮給她，她不一定記的住，但誰沒送禮，她心裡肯定記得清楚著呢！」
老婆轉過頭來，一臉無辜的看著我。「老公，我有這麼虛偽嗎？」我一把將她摟過來，「你當然不是這樣的人，我相信你。但家長們擔心你是虛偽的人，這種擔心是可以理解的。」我接著安慰道「哪些卡，你這兩天都還回去吧。」「我給我師父打個電話。」於是，老婆給她的師父，一個她很信任的老教師打通了電話。這位元老教師在電話裡說道：「家長送禮，和你交朋友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如果家長覺得他的小孩沒有取得預期的進步，他和你就沒有情義可講。」接著這位老教師又說道：「我給你講個故事，我以前有個同事，也是個老師，人非常好。她們班上有個學生的家長，每年給這個老師送禮物，東西也很簡單，就是一箱水果，有時是蘋果或是香蕉什麼的。每一次，這個老師也把這些水果分給辦公室的同事。但是後來，因為一些原因，雙方發生了分歧，家長就到處告發，說這個老師受賄收禮，老師受賄與否，沒人證明，但大家都看到你收了水果，結果這個老師就因為這些水果丟了飯碗，你一定不要相信這些家長說的話。」
老婆是個膽小的人，聽罷此言，表情立刻嚴肅起來。態度堅決的說「卡我一定要還回去。」忽然，老婆沉思片刻，拉著我的手說：「老公，你說學生送我的哪些巧克力我要不要也送回去？」
我安慰老婆道：「如果有人要告發你收學生的巧克力，哪就讓他們告吧。這些是孩子們的心意，拒絕不太好。」
說到這裡，我的心裡不免一陣傷心，其實孔子收徒弟也還要收上幾塊肉作拜師禮。至於禮輕禮重則很難講，比如現在送份禮物，上百元很平常，但是放到20年前，上百元相當於一個人一月的工資。學生送老師禮物，判斷其是重是輕，不能靠法律條文，而是要靠人心。有關部動輒喊打喊殺，家長一告就要嚴辦老師，不免有點反應過度。老師如果不盡心教書，教育部門可以管他，如果老師敲詐勒索，自有相應的法條制裁之，至於學生送禮，老師收之，願打願挨，不知有關部門打算如何強化管理。有關專家建議要將老師收禮的行為入刑，定性為受賄，更是可笑之詞。一者，老師並無行政權力，無法進行權力尋租；二者，老師在教學工作中，根據學生的整體情況對個別學生有所側重，也是情理之中，有關部門用什麼來證明老師的這種教學安排與其收禮的行為存在因果聯繫？對教育主管部門來說，插手這種事情，純粹是自找麻煩。
送禮本身無所謂對錯，對學生來說，送了是心意，不送是把心意裝在心裡；對老師來說，收下這些禮物是領情，不收則是覺悟。但學生不送禮怕老師記仇，老師不敢收禮怕被學生家長抓住把柄，師生之間互不信任、禮重情薄到這種地步不免讓人悲從中來。
教育主管部門，應該設法重建師生之間的互信，讓老師安心教書，讓學生放心讀書。只要能重建這種互信，教師節送禮之風自然會回歸理性並恢復其原本的味道。至於說到嚴格管理，教育部門只要保證老師用心教書就可以。師生之間的關係，最好還是讓大家自己去互相磨合的好。喊打喊殺的話更是少說為妙，否則「以殺治竊，何以治殺？」偷個東西就要被砍頭，碰到殺人越貨的強盜，又當如何制裁呢？
●作者劉佳，北京，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所館員。本文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論壇歡迎更多參與，文章請寄→editor@ettoday.net
讀者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