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山林鐵全線再通　感慨日本與國民黨蹂躪台灣森林

▲ 阿里山林鐵於7月6日全線通車。而由紅檜和台灣扁柏全新打造的福森號，被賦予「移動的美術館」之稱。（圖／記者彭懷玉攝）

● 鄧鴻源／台大物理博士、大學教授

時隔15年，阿里山林鐵7月6日全線通車，檜木打造的全新列車「福森號」將於7月28日首航，質感車廂擁有「移動美術館」稱號，車廂內充滿天然紅檜與台灣扁柏的特殊香氣，不過熱門行程一推出，立刻秒殺，目前9月底前的遊程已售罄。

兩年前，筆者與家人首次前往阿里山旅遊，對台灣有如此國寶森林資源，感到驕傲，但也感到悲傷，因為日本與國民黨政府等殖民政權對台灣森林的傷害，可說是空前浩劫。

早上從嘉義市搭登山火車一路盤旋登上阿里山，可以看到四季風景，如走馬燈一樣變幻莫測，令人感到賞心悅目。相信瑞士的登山火車也是如此吧？

日本建林鐵伐林　國民黨濫砍尤甚

到阿里山的第一天下午，導遊就引導我們去參觀神木區，只見許多神木都被砍伐殆盡，只存根部，無法再重生。導遊說，日治時代，日本政府利用自己建造的阿里山森林鐵路，砍掉數十萬棵神木，有些拿去建他們神宮樑柱以及神宮外的「鳥居」，但日本人至少還懂得森林保育，懂得種植抓地力高的扁柏或紅檜，然而後來國府砍伐尤甚，卻不知保育，只種一些抓地力不高的柳杉。

▲ 日治時代，日本政府利用自己建造的阿里山森林鐵路，砍掉數十萬棵神木，而後來國民政府砍伐尤甚。（圖／翻攝自嘉義林區管理處）

日本人知道砍伐神木，有傷上天好生之德，特別蓋一座「樹靈塔」以告慰神木群之靈，國府則無此舉，而是發包給包商，讓他們利用日本人興建的森林鐵路，肆無忌憚的大肆砍伐，對森林造成更大的傷害。日本合法據有台灣，尚無話可說，然而國府有此資格嗎？

一行人走到全國「最高學府」──香林國小，香林國小後面就是神木區，神木剩沒幾棵，很多是後來才種的小樹（因神木皆為扁柏或紅檜，生長特慢，至少百年才能成材）。神木中的「樹靈塔」興建於1935年的日治時代，當時日本大量砍伐阿里山區的神木，不少伐木工人因罹患怪病而死亡，甚至傳出白米煮出來的飯竟然成為「紅飯」，日人認為是樹靈作祟，因此興建「樹靈塔」以祭祀樹靈，只是這樣做就能告慰它們的亡靈嗎？

當年砍伐的神木大多有2、3千年歷史，因此「樹靈塔」的底層建有6層環狀物，這是代表樹的年輪，每層環狀物代表五百年。根據當地耆老流傳下來的故事，「樹靈塔」興建好了之後，日人還曾請道士上山作法，這對於當時講無神論的日本人來說，是非常特殊的事。可是說也奇怪，「樹靈塔」興建完成後，伐木工人遇到的怪事就消聲匿跡，因此當地人咸信是興建「樹靈塔」的功效。

▲ 阿里山樹靈塔。（圖／交通部觀光署阿里山國家風景區管理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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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鐵用途與倡建者本意背道而馳

在「樹靈塔」旁邊，有座「琴山河合博士旌功碑」，是紀念日本森林學家、東京帝國大學教授河合鈰太郎。此人是台灣阿里山森林鐵路的倡建者，然而當時他提倡興建阿里山鐵路主要的目的，是效法瑞士，興建世界級的登山鐵路，發展台灣的觀光事業，但台灣總督府在1910年接手興建阿里山鐵路，目的在取得阿里山的林業資源，並基於經濟開發因素，變更他登山鐵路的原始設計，成為砍伐阿里山神木的工具，這恐怕是河合博士始料所未及。

據說「琴山河合博士旌功碑」的「博」字右上少一點，「功」右邊的「力」改成「刀」是因為河合博士謙沖不敢居功之故。1919年他在阿里山上夜宿時，對於昔日的參天古木， 皆已被砍伐殆盡的情景，感到十分感傷，因而寫下這首詩：「斧斤入翠微，伐盡古木林，枕石席苔散，鳴泉當作音。」阿里山森林鐵路的眠月線由來，也因該首詩而來。他在1931年去世之後，由其友人在1933年2月3日為他在神木群區立此碑以資紀念。河合博士力主興建阿里山登山鐵路，對台灣固然有功，但是也因此造成神木群的浩劫，難道無過乎？

如今神木區只剩下不到50棵，從七、八百年到三千年都有，這些神木之所以能逃過日本與國府大肆砍伐的浩劫，主要原因是基於安全的理由，因為它們大部分靠近森林鐵路，擔心砍伐下來後會壓垮鐵路與工作人員。三千年的神木讓人敬畏，換言之，有些神木在孔子之前就已經存在，當時這裡應該是人跡罕至的地區，森林茂密得不見天日，是許多動物的天堂。聳立在如此崇山峻嶺中的神木群，每天吸收天地靈氣與日月精華，終能成長為這麼巨大，是多麼不容易的事，也是上天給予它們的恩典，被人認為有樹靈，也是很自然的。不幸的是，20世紀先後遭受日本與國民黨政府的無情砍伐！ 

▲ 阿里山的神木從七、八百年到三千年都有，有些神木在孔子之前就已經存在 。（圖／Klook提供）

山林遭國民政府蹂躪　竟還要被吃豆腐

從神木區走下來，終點是神木車站，站旁有一個紀念碑，說明神木群的歷史與偉大，最後竟然發現是民國42年12月31日，當時嘉義市長為慶祝老蔣的「六秩晉七」所立，推崇老蔣「壽比神木，萬壽無疆」，實在很會拍馬屁。神木群有靈，應該會抗議說：「老蔣算老幾，怎有資格與我們相提並論？可知你們國民黨已經砍了我多少兄弟，為何還吃我們豆腐？」

台灣解嚴已經37年，政府已再次由民進黨執政，為何政府還讓這種褻瀆樹靈的石碑繼續存在，令人不解！

之後為了去看阿里山姊妹潭，坐火車在沼平車站下車，只見車站旁聳立一座2、3公尺高的蔣介石銅像，是當年何應欽幫他豎立的，正面寫「永懷領袖」，基座兩側分別寫上他的所謂名言：「生活的目的在增進人類全體之生活，生命的意義在創造宇宙繼起的生命」、「以國家興亡為己任，置個人死生於度外」，對照於死在他手上的許多民眾，以及因此所造成的許多人倫悲劇，這兩句「名言」是否讓人覺得格外諷刺？

以上獨裁者的神木碑與銅像，與阿里山風景區極不搭調，也褻瀆神木群的神靈，更侮辱所有台灣人，是一種極為反智的教育，台灣早已民主化，為何還不拆除？試問，德國會允許風景區豎立希特勒的銅像嗎？日本人興建阿里山登山鐵路，對台灣貢獻很大，也不敢立神木碑或政治人物銅像，何以對阿里山森林鐵路沒有貢獻的國民政府，卻如此厚臉皮搶風頭？

▲ 獨裁者的神木碑與銅像，與阿里山風景區極不搭調。（圖／記者李毓康攝）

阿里山登山鐵路可與瑞士的登山鐵路媲美，後者可達山頂少女峰欣賞冰河奇景，而阿里山火車可達山頂上欣賞千年以上的神木，還有欣賞日出美景。我們沒有好好保護神木群，讓一群活了幾千年的神木遭受外來政權的蹂躪，瀕臨滅絕，是台灣的悲劇。國民黨又有何資格在那裡留下可恥的印記？

總之，一趟阿里山的登山鐵路與森林之旅，讓我感慨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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