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瑋／從三國兩大戰役看這一個重大武統變數

▲美國與其盟友正進行「2021大規模全球演習」（Large Scale Global Exercise 21），而中國也於本月6日到10日進行南海軍演。（圖／翻攝自Facebook／U.S. Pacific Fleet）

● 周天瑋／法學博士，美國資深律師，專精於國際事務，關切法哲學、法治並常年論述美國政經、文化和思想

隨著世界局勢的最新發展，根據我最近的分析和推斷（請參看《三角習題：季辛吉對中國的冷峻預言》，和《美國世紀大戰略轉向：穩定普丁，遙指「聯俄制中」》），美國似乎已經啟動了一場以東亞為平台的大三角博弈，手段是在第一階段先穩住美-俄、俄-中關係, 然後指向「聯俄制中」。如果果然如此發展下去，關於武力統一台灣課題，現在便值得去回顧具有參照價值的「三國」兩大戰役，理解潛在的美中俄「新三角」博弈對武統可能導致的變數。

東漢末年，曹操、孫權、劉備三家各擁兵力，在曹魏篡漢而逐步正式確立三國鼎立格局之前，三家曾經有過兩場關鍵戰役。

三國鼎立前兩場關鍵戰役

公元208年，赤壁之戰，盡人皆知；公元219年，襄樊之戰，留意的人少得多，但是影響極大。襄樊之戰直接導致關羽丟失荊州，諸葛亮為劉備打造的「隆中對」大戰略（先取荊州，再取益州，形成曹操、孫權、劉備三家鼎足之勢，繼而圖取中原）徹底破局，三家於是隨後各自稱帝建國，而劉氏北伐始終功敗垂成。

先說赤壁之戰。台海戰爭台灣無力單獨應對，必須有美方馳援和國際介入，才或許勉強能夠對抗解放軍的最後關鍵一擊：兩棲登陸。因此，美方和台灣的台海防衛策略，比較類似於孫權與劉備在「赤壁之戰」前夕的做法，打算結合雙方力量，格局是要求以寡擊眾。 （參見圖1）

▲圖1、比較赤壁之戰與假想的台海形勢。（圖／作者製圖、潘怡婷繪）

孫劉兩家結盟抗曹，孫權近似美方。美方雖然軍力強大，但是在西太平洋相較於佔有地利之便的中方，實處於劣勢。再根據美國印太司令在今年三月份公開的估計，中方再6年應該有實力拿下台灣（另有其他分析，判斷會需要10到15年），因此中美之間在台海的軍事地位對比，可以大致類比「赤壁之戰」前夕的曹孫兩家。台灣的處境，則類似於劉備，如果沒有孫權（美），則必遭曹操（中）南下大軍吞噬。

▲作者在華府，背景是華盛頓紀念碑。（圖／作者提供）

「赤壁之戰」要渡江，考倒了曹操；台海戰爭要渡海並完成對民主體制的佔領，對於中方也是一大考驗。赤壁戰後，曹軍往北退守襄陽，曹孫劉三分荊州，劉備終於可以展開「隆中對」佈局。而孫權的策略，便是利用劉備在荊州鉗形壓制曹操。這個形勢猶如美國要台灣在西太平洋制約中國大陸，道理相似。

這是目前的台海態勢，但是如果中方的確再6年有實力拿下台灣，那意味著屆時發動台海戰役的結果是中方勝。這是按照印太司令部的估算，其他因素「不變」，中方只要再繼續擴充軍備，保持戰略耐心，6年之後，便有可能兩棲登陸成功。而如果其他因素「有變」，那麼也許會拉長到15年才具備實力。至於何時發動渡海，還要待機。

比較襄樊之戰歷史鏡頭

是這樣嗎？卻未必盡然。固然「赤壁之戰」的結果，可勝可敗，關鍵是戰略耐心，但是「赤壁之戰」或許本身便不足以說明台海武統局勢。

原因是，鑑於美方目前可能正在發動「新三角」戰略，如果推動成功而且使得上力，那麼相較更貼切的台海戰爭兵棋推演模式，可能應當參考的不是「赤壁之戰」，而是「襄樊之戰」 。

▲平劇裡的關羽造型。（圖／國光劇團）

東漢末年的「襄樊之戰」，劉備部將關羽率軍從荊州南郡出兵，進攻曹操部將佔據的襄樊。此戰役，關羽創敵，中原震動，可接著軍情急轉，孫權密函曹操，取得默契，派遣部將呂蒙偷襲荊州，結果關羽敗走麥城，最後父子被東吳擒殺。

「襄樊之戰」，劉備不但痛失大將，還丟失荊州，導致「隆中對」戰略破局。而且孫劉兩家11年的同盟關係因而破裂，反目成仇，有利的「舊三角」轉變為不利的「新三角」。孫權一面向曹魏稱臣，一面積極防禦，最後爆發「猇亭之戰」，蜀漢昭烈帝劉備慘敗。

拿「襄樊之戰」與台海作比較（參見圖2），必須將三國作一番置換。做為襄樊戰役發動攻擊的潛在一方，劉備的角色類似於今天的中國，台灣的處境類似襄樊，而曹操類似美方。關羽先勝，意味著在台海戰爭中，中方渡海前期成功。勝而後敗的關鍵是什麼呢？是孫權。

▲圖2、比較襄樊之戰與假想的台海形勢。（圖／作者製圖、潘怡婷繪）

孫權出賣了孫劉聯盟，偷襲荊州，導致關羽的戰局逆轉。今天的孫權，在台海戰爭中會是誰？按照美方可能在進行中的佈局，鑑於印度份量尚嫌不足，而日本、澳大利亞和英國是相對已知的美方陣營因素，所以潛在角色應該便是俄國。在特殊條件下，俄國不是完全沒有可能違反「俄中睦鄰友好合作條約」。

「新三國」大博弈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大陸（劉備）奪台（襄樊）即使暫時取得贏面，俄國黃雀，有可能抓住機會攫取巨大利益（荊州）。美國與俄羅斯可能結盟，也可能不必結盟而猶如孫權和曹操之間建立默契，有條件地容許孫權（俄國）趁火打劫，主要目的是為了要削弱或圍堵中國，但美國一定必須繼續操控台灣（襄樊）。

試想如果印太第一島鏈失去台灣環節，則西太平洋空虛，而日韓生命線脆弱，如美國遠距且失信，大經濟和大軍事的中國黑洞便對週邊全面開屏磁吸。果如此，東亞易主，日本加四小龍盡失，則美國兩洋霸權便立馬宣告結束，而退回到二戰戰前的地位，甚至更低。美國絕對不想看到這一天來臨。

總結分析，中國不可能不會看到1971年以來有利的「舊三角」，可能正在翻轉為2021年開始朝不利方向發展的「新三角」。武統戰事一發，一旦某種形態的「聯俄制中」催生成型，台灣可能永遠掉到美國手裡，而自己還可能被俄國佔了一個「雅爾達式」大便宜，導致先勝後敗而且長期失去權益。所以「新三角」如果到位，中國對於發動台海戰爭，必須更加慎重。

▲湖北省荊州市「關公義園」巨型關公雕像。（圖／翻攝湖北文旅之聲）

三角博弈是否會形成戰局？還是會帶來和平？台灣的戰略地位，在以上歷史戰事底下，猶如三國時代的襄樊荊州，對於魏蜀（美中）爭霸，十分關鍵。「新三國」成形，則北方俄羅斯天敵復出，中國勢必投鼠忌器。大陸為了要拿台灣，變成不得不先去搞定北極熊。

以上所作的分析和比較，目的不在於呈現當前美中俄潛在三角戰略的各種可能性，而在於特別突出三國時代兩大戰役對台海情勢發展所具備的啟發性。

本月美中雙方在南海以及印太海域持續進行大規模軍事演習，美方聯合日本、澳大利亞和英國協同操演，猶如「赤壁之戰」前夕的模擬，但是更大的未知數，在俄國。

俄國可能成為台海情勢的最大變數

美國擔任過7年國防部長的倫斯菲德在任上有過讓人印象深刻的分析方法觀，他認為「知」 與「不知」不能簡單二分，而存在著四分現象，分別是「已知知」（known knowns）、「已知不知」（known unknowns）、「渾然無知」（unknown unknowns）與「知而不真知的一知半解」（unknown knowns）。

▲美國前國防部長倫斯菲德。（圖／路透）

目前俄國在潛在三角戰略中，是最大變數，它可能是美中兩方的「已知不知」，也可能是「知而不真知的一知半解」。美中兩方，眼前誰都沒有十足的把握。

由於俄國有能力將「赤壁之戰」轉變為「襄樊之戰」，我的推斷是，中國此刻遲遲不肯決定在十月份進行拜習會，一方面是在討價還價，希望從白宮先拿到一些會前的讓步（這不是沒有可能，因為奧巴馬和拜登政府似乎在國際談判場合有過這樣的前例），另一方面，便是在做克里姆林宮的工作。做好工作，再去見拜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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