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則為“A dynamic do-over: Rumors of the demise of American enterprise are exaggerated”一文的解讀。（圖／翻攝自經濟學人）
（編按：《雲論》特別企劃「解讀經濟學人》」專欄，盼從每週重要的政經時事出發，邀請專家學者解析評論，提供台灣經濟與產業政策前進的動能，讓讀者與全球政經時事零距離。)
● 周治邦 / 台灣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兼任教授
《經濟學人》9月18日刊登了「A dynamic do-over: Rumors of the demise of American enterprise are exaggerated」一文。該文提到，民主及共和黨員皆認為美式資本主義已漸腐朽。
前者視公司肥貓為禍首，而後者則怪罪於魯莽的管制者。然而，兩者皆同意美國企業動能不如以往，且在國內更具壟斷力，但在國外則面臨中國及其他國家競爭對手的掣肘。
該文指出，下面五項數據顯示美國企業動能大不如前：
（一） 新公司就業人數的占比由1980年的4%，下跌到2010年代的2%。
（二） 在存活16年以上公司工作的人數，和30年前相比，由三分之二增加到四分之三。
（三） 1990年代中期，每年新進廠商比退出廠商多出80,000間。然而，到了2010年代中期，這兩類廠商的數量幾乎相同。
（四） 海外併購廠商數目相對國內併購廠商數目，由2014年的16 %下跌到2019年的9%。
（五） 1997年到2012年之間，900個部門的統計資料顯示，每個產業前四大廠商的市佔率由四分之一增加到三分之一。
新冠肺炎疫情爆發後 美國企業投資增加
然而，2019年新冠肺炎疫情前後對比的下列數據，卻顯示美國企業的動能猶存：
（一） 今年1至6月間，新成立了28,000家廠商，比疫情前的2019年同期增加60%。
（二） 從2020年起，美國公司透過初次承銷（Initial Public Offerings, IPO）取得了3,500億美元的資金，而這超過了過去七年的金額加總。
（三） S&P指標的前500大廠商，今年預計投資1.2兆美元，比去年多出20%。
（四） 目前美國企業的海外收入及海外代工比重，和過去五年約略相同。
▲尖牙股公司（FAANG）。（圖／路透）
（五） 尖牙股公司（FAANG），包括臉書（Facebook）、亞馬遜（Amazon）、蘋果（Apple）、網飛（Netflix）、谷歌（Google），再加上微軟（Microsoft）等六家公司，彼此逐漸侵入對方的業務。
上述數據卻無法阻止拜登補貼國家隊，並對中國課徵新關稅的決心。該文認為，執行這些政策會弊多於利。
以下先以學理說明美國企業為何近來仍充滿動能。其次，分析拜登的政策為何會弊大於利。最後，再點出該文可延伸討論的主題。
知識外溢性及廣納式制度解釋美國企業的動能
首先，知識外溢性（knowledge spillovers）搭配美國廣納式（inclusive）的制度是美國企業仍朝氣蓬勃的主因。201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保羅・羅莫（Paul Romer）提出知識外溢性是經濟成長的原動力。
所謂知識外溢性是應用人類過去累積的知識， 並透過人與人之間的交流，以腦力激盪方式，產生出新點子。然而，好點子能付諸施行，需要好的制度配合。
▲一但好點子開花結果，創投基金就能從華爾街IPO獲利。（圖／路透）
「國家為什麼會失敗」一書的作者戴倫・艾塞默魯（Daron Acemoglu）及詹姆斯・羅賓森（James A. Robinson）便指出，美國制訂的遊戲規則不因人而異，且鼓勵人們創新的廣納式制度是點石成金的搖籃。
更具體而言，美國的創投基金會提供資金給這些好點子。這是因創投基金了解絕大多數好點子最終會失敗，但只要其中少數開花結果，便可經由華爾街的初次承銷中獲利。
尖牙股公司主導美國企業動能
美國FAANG的五大網際網路巨擘及微軟，都經歷了上述由萌芽到最後開花結果的過程。實際上長久以來，美國在半導體及網際網路相關行業都獨佔鰲頭。
上述六大公司的知識基礎是1947年三位美國科學家在貝爾實驗室所研發出的電晶體。其中之一的威廉・蕭克利（William Shockley, 1956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於1956年成立公司。隔年他口中的八位叛徒出走成立「快捷半導體」(Fairchild Semiconductor)，並於1961年獲得積體電路的專利權。
接著在1968年時，「快捷半導體」的一些經理人出走成立了英特爾（Intel），並於1971年開發出微處理器。
而在1960年代初期，國際商業機器公司（IBM）則開發出使用積體電路的大型電腦，並隨而壟斷大型電腦產業長達20餘年。
▲微軟已成為影響全球大企業。（圖／路透）
微軟則於1975年成立，並於1981年為IBM開發出個人電腦的磁碟作業系統（DOS）。
蘋果公司則於1976年推出了第一部個人電腦。網際網路發明人之一的提姆西・柏內茲-李（Timothy Berners-Lee） 則在1990年於麻省理工設計出網頁瀏覽器。
接著是亞馬遜於1994年成立、網飛於1997年成立、谷歌於1998年成立，以及臉書於2004年成立。
規模經濟使尖牙股公司大者恆大
網際網路相關行業具有規模經濟（economies of scale）的特性，是FAANG及微軟能長期具壟斷力量，且日益茁壯的主因。
所謂規模經濟是指廠商提供商品或勞務的平均生產成本，隨著其供給數量增加，呈現遞減的現象。當規模經濟現象非常顯著時，便會出現「自然壟斷」（natural monopoly）的現象。
換言之，任何挑戰者最終會落到血本無歸的狀態。目前的數據顯示，和其他競爭者相比，FAANG以及微軟呈現「大者恆大」的情形。上述六家公司目前的市值占S&P指標前500大廠商市值的25.5 %。
而從2012年年底到今年的9月17日，這六家公司的市值平均每年增加27.7 %。反觀S&P指標前500大的其他494家廠商的市值，平均每年卻只增加10.8 %。
策略性貿易主張主導拜登產業政策
然而，除了蘋果及微軟外，其他四家公司卻無法進入或已退出中國市場。因此，毋怪乎拜登會有支持國家隊的構想。此想法源自於1980年代流行的「策略性貿易」（strategic trade）主張。
以航太競賽為例，可視為美國波音公司的國家隊與英、法、德及西班牙合資的空中巴士國家隊之間的競賽。
假設兩家公司目前全球市佔率對半分，但美國擬補貼波音公司開發新型飛機，並預計可提高市佔率為六成。
如此一來，波音公司多繳的稅會超過政府的補貼，從而使波音公司和美國政府雙贏。雖然波音公司想先發制人，但歐洲各國也不是傻瓜，他們會立即補貼空中巴士。
▲波音737 MAX機型客機（Boeing 737 MAX）。（圖／路透）
其結果是兩者會陷入囚犯困境（prisoner’s dilemma），使得兩者都付出投資成本，但所獲市占率仍維持對半。如此一來，若將波音公司、美國政府以及美國國民視為一體，則就整體利益而言，是波音公司由政府獲得的補貼金額。
而就整體成本而言，是美國國民為政府支持波音公司所繳的稅，以及波音公司投入的投資成本。因此，執行這種保護政策的整體成本會超過整體利益，也就是會弊大於利。
尖牙股公司擴張加劇貧富差距
最後，FAANG及微軟的長期持續成長，雖使美國企業長期維持國際競爭力，但卻造成服務於這些公司與其他公司員工之間，所得差異的擴大。
美國近來最富有的三個人，其淨資產總和，相當於美國最貧窮的一億三千萬人淨資產的加總，便是反應此現象。至於如何處理貧富不均的問題，則非本文的論述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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