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奎博／俄羅斯為何對烏克蘭「出兵但不宣戰」？

我們想讓你知道…俄羅斯政府避免對烏宣戰，主要是為了在政治外交上避免在國際法上被定位為侵略者，而且在國際間逐漸被越來越多人接受的武裝衝突法上，也有了自我解釋、辯護的空間。

● 黃奎博／政治大學國際事務學院外交政策研究中心主任、外交學系副教授

俄羅斯軍隊已於本（2）月24日進入烏克蘭東部的頓巴斯地區，並聯合白俄羅斯軍隊、烏國內部支持俄國的武裝勢力等，在烏國境內展開多起小型攻勢，若干西方國家及外媒稱俄軍將劍指烏國首都基輔。

俄國總統普丁（Vladimir Putin）更早在本月21日率全球之先，宣布承認盧甘斯克（Lugansk People’s Republic）和頓內次克（Donetsk People’s Republic）兩人民共和國主權獨立，並與之正式建交。

俄羅斯對烏克蘭「不宣而戰」

局勢發展至此，不少媒體以「普丁宣戰」為標題，著實吸引許多人的注意。

其實俄羅斯目前的作法應稱為「不宣而戰」，而且在國際強權對外政策手段上並非罕見。

普丁用兵的理由是維持和平（維和），亦即在收到前述兩新近獲俄承認的共和國官員的請求，為了避免居住它們境內俄裔民眾遭受「種族滅絕」，才決定出兵保護。而且，普丁聲稱將在烏克蘭進行「去軍事化」、「去納粹化」（視烏政府由「新納粹」掌控），而非占領烏克蘭。

按照俄國政府的說法，目前對烏克蘭並非「宣戰」，而是「特別軍事行動」（special military operation）。此次俄國軍事行動的法律依據則是《聯合國憲章》第51條的自衛權。

俄羅斯政府不對烏宣戰，主要是為了外交上避免在國際法上被定位為侵略者，而且在國際的武裝衝突法上，也有了自我解釋、辯護的空間。

▲俄羅斯總統普丁（Vladimir Putin）定義進攻烏克蘭的行動並非「宣戰」，避免被定義成「侵略者」。（圖／路透社）

至於烏克蘭政府為何在遭受俄方聯軍攻擊時，也不對俄羅斯或白俄羅斯宣戰呢？主要原因之一是，內政支持度、對俄軍事均明顯居於弱勢的總統澤倫斯基（Vladimir A. Zelensky），只要一宣戰，就幾乎可確定將遭到俄方聯軍的更大規模進犯，而且澤倫斯基已表示目前烏國孤立無援，所以對俄宣戰等於是提油救火。

澤倫斯基政府或許記得，1989年底，巴拿馬總統諾瑞加（Manuel Antonio Noriega）因選舉、毒品等問題與美國交惡，後逕自宣布對美進入戰爭狀態，美國隨即以保護美僑為由，執行代號「正義之師行動」（Operation Just Cause）的軍事作戰，於隔年初迅速生擒了諾瑞加，而且拉美國家也沒有對巴國提供軍事援助。

如果烏克蘭對俄宣戰，若非澤倫斯基誤判情勢，就是已決定扮演悲劇英雄。

當然，也有那麼一絲可能，是因為澤倫斯基已確認可得到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ATO）的軍事支持，但以目前北約的軍事部署而言，應仍以戍衛會員國邊境及撤僑為主。

▲烏克蘭孤立無援，作者認為總統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不會輕易向俄國宣戰。（圖／路透）

普丁利用國際法合理化軍事行動

除了「宣戰」這點之外，亦值得注意的是，普丁以「維和」、「防止種族滅絕」等理由用兵烏克蘭，等於再次證實了前述名詞使用的泛濫，變成強權各取所需的工具。

「維和」雖為聯合國所創，但事實上《聯合國憲章》並未載明維和行動的詳細法源，所以有人戲稱維和行動的法源在《聯合國憲章》的「六又二分之一章」中，因為第六章主要是規定和平解決爭端，第七章則是針對和平的威脅、破壞與侵害所採取的「非和平外交」途徑，其中包括使用武力。

這次俄方聯軍出兵烏克蘭的理由之一就是「維和」，但並非以《聯合國憲章》的「六又二分之一章」為法源依據，因為聯合國並未授權，而且烏克蘭也並未同意。進一步言，俄羅斯如同其他大型強權一般，必要時會選擇在｢人道干預」的大旗下，片面對他國進行軍事行動。

俄國單方面稱「種族滅絕」　外界不見證據　

至於「種族滅絕」的認定，聯合國1948年《防止及懲治危害種族罪公約》規定，係指「蓄意全面或局部消滅某一民族、人種、種族或宗教團體，並犯下下列行為之一者」：（a）殺害該團體的成員﹔（b）致使該團體的成員在身體上或精神上遭受嚴重傷害﹔（c）故意使該團體處於某種生活狀況下，以毀滅其全部或局部的生命﹔（d）強制施行辦法，意圖防止該團體內的生育﹔（e）強迫轉移該團體的兒童至另一團體。這需要很嚴謹的調研與認定。

最近的例子是美國川普（Donald Trump）和拜登（Joe Biden）政府帶頭認定中共當局在中國大陸新疆地區蓄意針對維吾爾人進行「種族滅絕」，一些西方國家的行政或立法部門也跟進，一起對中共特定官員與人民進行制裁，但中共當局矢口否認，要求美國拿出有力證據，並歡迎聯合國等組織前往視察（但不能完全自選場地與對象）。

普丁稱居住在烏東地區的俄裔人民遭受了「種族滅絕」，目前只見俄方指控，外界看不到真確的證據。但無論如何，俄羅斯與白俄羅斯政府認定了烏東狀況就是如普丁所言，並出兵保護俄裔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