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藍白兩黨主席鄭麗文與黃國昌共同宣布推動「台灣未來帳戶（Taiwan Future Account, TFA）」，主張由政府在12歲以下孩童帳戶存入新台幣5萬元，每年再提撥1萬元，基金用來投資台灣股市，讓年滿18歲的年輕人都能擁有人生的第一筆資。（圖／記者李毓康攝）
●林信廷／暨南國際大學文社原專班專案助理教授
投資未成年人已是共識，近日，藍白兩黨主席鄭麗文與黃國昌共同宣布推動「台灣未來帳戶（Taiwan Future Account, TFA）」，主張由政府在12歲以下孩童帳戶存入新台幣5萬元，每年再提撥1萬元，基金用來投資台灣股市，讓年滿18歲的年輕人都能擁有人生的第一筆資金。幾乎在同一時間，民進黨立委郭國文也提出「轉大人ETF」，主張在零到10歲期間，每個月皆由政府與家長各出1200元，透過長期投資ETF的複利效果，讓孩子在成年時累積到「第一桶金」。
在過去一年多朝野高度對立的政治情勢下，這類跨黨派方向趨近的政策主張，實屬少見。尤其兩項提案皆採取「不排富」的普遍性制度設計，在台灣既有福利政策中更讓人眼睛一亮。國發會也已表態，將相關構想納入後續「少子女化對策 2.0」的研議範圍。
整體而言，兩項提案雖在操作細節上有所差異，但政策方向相當一致：不再採取傳統的一次性補助，而是透過基金帳戶與投資運作，將公共資源轉為對未來世代的長期投入。
黃國昌指出，這是一項國家級投資未來世代的工程，而非短期補貼；郭國文也表示，希望讓每位孩子在成年時都能擁有一筆資金，作為求學或創業的基礎。
類似西方國家的「基本資金」構想
從制度設計來看，這類讓每個年輕人進入成年時擁有一筆資金的構想，與西方國家古老的「基本資本」（basic capital）的制度理念相當接近。基本資本的核心精神，是由國家在國民成年時，一次性提供一筆資金，作為人生起跑點的普遍性機會平等。
但值得注意的是，目前藍白綠的提案，目的雖與基本資本相近，採用的卻是以儲蓄帳戶與長期投資的操作方式。這也引出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如果政策目標是讓每位兒童在成年時擁有相同的起點，為何不採取兒童成年時直接的一次性給付，而選擇制度設計相對複雜的長期投資帳戶？
對於這項問題，一個可能的解釋是，使用「儲蓄」、「理財」與「長期投資」的政策語言，相對容易取得社會認同，也避免年輕人在成年時突然一次領取大筆金額可能引發不勞而獲的政策爭議。
▼目前藍白綠的提案，目的雖與基本資本相近，採用的卻是以儲蓄帳戶與長期投資的操作方式。（圖／立委郭國文國會辦公室提供）
構成了一種與資本市場緊密連結的「金融化公共政策」
但是，另一個同樣值得關注的面向是，透過儲蓄帳戶的形式，得以將規模可觀的公共預算，加上部分家長的加碼投入，匯聚成大型基金，進而成為資本市場中的一大筆資金來源。
從制度效果來看，這構成了一種與資本市場緊密連結的「金融化公共政策」，反映出在經濟成長導向下，政府透過市場投資運作以回應人口與社會問題的治理邏輯。
也正因此，這類制度設計更值得大眾審慎思考與檢視。當政府稅收以投資的形式進入資本市場，並作為實現世代公平的重要工具時，未來投資成果的兌現，將取決於市場表現。
但市場本就存在波動，不同世代進場的時點不同，實際獲益可能未必一致。這反而讓原本追求機會平等的制度，產生另一種「不同時期」的不平等，而讓個人福祉差異最終只能歸因於市場機制的時運不濟。
除此之外，兩種提案皆允許或要求家長參與投入，但是，不同社經階層家庭在金融知識、收入條件與風險承擔能力上的差異，將透過投資帳戶制度被進一步放大。資源較多的家庭，能持續加碼帳戶、也較能承受市場波動；相對弱勢的家庭，則往往缺乏長期或穩定儲蓄的條件。結果是，即使制度形式上人人一致，實際運作效果卻擴大不同階層兒少之間的差距，使資源向原本就具優勢的家庭集中。
名為投資未成年人 實為擴張資本市場的正當理由
整體而言，朝野共同提出回應台灣結構性問題的政策構想，值得肯定。但也無法忽視這類金融取向的社會政策開闢了一條讓公共資源進入資本市場的制度性管道。這也讓高舉「投資兒童」與「分配正義」旗幟的社會政策，在某種程度上成為擴張資本市場的正當理由。
若跨黨派對此制度已有高度共識，接下來的關鍵問題便是制度設計上的細緻討論：世代公平應在多大程度上仰賴市場投資成果？又該如何在制度安排中，避免家庭階級差異被進一步擴大？這些問題，有賴後續政策規劃更審慎而周延的思考。
至於「投資未來」究竟是朝野真實的共同目標，抑或只是掩護擴大資本市場的煙幕彈，仍有待後續的制度細節與治理設計。
▼兩種提案皆允許或要求家長參與投入，但是，不同社經階層家庭在金融知識、收入條件與風險承擔能力上的差異，將透過投資帳戶制度被進一步放大。（圖／民眾黨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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