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潔隊員隱身城市街道，是城市生活不可或缺的螺絲釘。
文／顧玉玲
跨年晚會的熱鬧煙火，強颱過境的樹倒牆塌，封街抗議的流動廁所，連年大選的滿街旗幟………，小市民一覺醒來，凶險與喧囂俱皆遠去，街頭已然初步淨空，如常的交通流量運送上班、上學、買菜、趕路的人潮。
這當然不是變魔術。每個夜晚的交通離峰時刻，無數個隱身在夜間清掃道路、收運垃圾、疏通溝渠的清潔隊員，四散至城市的各個角落掃街、收垃圾和廚餘，分類再送至焚化廠。
他們的工作晨昏顛倒，與一般人相逆而行，天災人禍、逢年過節都是他們最忙碌加班的時期，和家人難有親子共處時間；他們在鬧街及公園清理滿溢的垃圾箱、修復公廁被壓扭過度而鬆脫的水龍頭；他們穿著長膠鞋鑽進下水道清理髒污、撈出鼠屍和保麗龍餐盒；他們深入棋盤般的巷弄間洗淨災害與意外的遺跡，趕在天亮前從街頭撤退，力保大眾運輸得以在晨起後正常運轉，不致誤了市民及商家、工廠的生活及生產。
小市民都知道，停收垃圾一天這件事比投票日還重要，若連續一週巷口不見垃圾車，鐵定是動搖國本的大事。偏偏台北市長柯文哲不以為意，拿清潔隊員的固定加給當分級獎賞，重覆考核以苛扣薪給，打擊清潔隊員士氣。
前年七月，行政院環保署函文各地方政府調增清潔獎金二千元，財務最優沃的台北市政府卻獨創「考核七三制」：依清潔隊員的表現分三級發放，不得超過七成員工考績甲等，得領取全額二千元，另有三成員工分屬乙等一千元、丙等全無。全國各地的環保局工會串連多年，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常態性獎勵金，經台北市長授意考核，轉眼間就淪為分級制的恩給打賞。
縱觀柯市長上台至今，幾個引發爭議的政策：停車格加強收費、颱風假補班補課、公車費擬調漲等，都有個明確的商品市場邏輯：使用者付費、有薪假不能白放、營運虧損就轉嫁消費者，力求不吃虧、有實效，其CEO性格可見一斑。但市政不是作生意，未經溝通的個別政策若無全盤發展的規劃，也不過落入管理過當、擾民之譏，市民根本不買單。
▲柯文哲將常態性清潔獎金內含七三比考核，引發內部恐慌。
在市府內部管理上，柯文哲是更貫徹CEO意志，績效優先，論功行賞皆似恩賜，獎金發放也務必和考核綁在一起。以環保局來說，柯市長上任以來，人力與設備未能補足，又接二連三將清潔隊員作切割外包，如今常態性清潔獎金又內含七三比考核，更引發內部恐慌。
環保局原有的人事考核機制，早已包括遲到早退、事病假等獎懲，新增的清潔獎金再評比一次不過是疊床架屋，重複扣減。為了貫徹市長的績效管理意志，尚未考核就先訂了七三比例分配，不管清潔隊員再如何努力、嚴守紀律，還是有三成機率掉入乙、丙等，以台北市清潔隊員總計6,350人來計，就有將近二千人的薪給遭到制度性的砍半苛扣。這樣未審先判，又何以服人？
恐怖治理的真諦就是逼人上緊發條，彼此提防，強制七三比的考核，令清潔隊員僅只做好份內工作也無以自保，只能爭取長官的印象分數以求擠進前段班。如此，人心未得激勵，士氣倒已大受打擊了。
三月中旬，媒體揭露台北市政府曾向中央建請制定「颱風假補班補課」規範，引發各界撻伐聲浪，大家都覺得這不過是柯P式的亂拋風向球，各地方政府無人響應，也就不了了之。但聽在清潔隊員的耳中，卻是格外的刺耳。
海島多颱，每每狂風暴雨之際，環保局必有災情應變中心，輪值緊盯重災區要隨時應變以防災情加重。去年蘇迪勒強颱造成嚴重樹倒，台北市清潔隊員整整一個月停止輪休，電鋸不足就用手鋸，車輛不夠就冒著獨自掃街被撞的風險，日以繼夜趕工「復舊」：恢復市容如昔。讓台北市民的每一天生活就如同前一天。
颱風假有無風雨，清潔工都一樣待命，但凡風雨稍歇就要上工復舊，工作量只增不減，但論功行賞都沒有他們的份。
柯P經常以過去的台大經驗作為團體工作準則，一群秀異菁英不眠不休解決問題，「沒有人提加班費」。但其對價關係可想而知，勞心勞力的專業榮耀感與成就感，以及原就豐沃的收入與社會地位。那些總是站在風頭浪尖的人，無視於條件的差異，無感於己身佔盡優勢，還理直氣壯要求總是壂底隱身的人也依循同一套奉獻標準，只能讓基層員工有苦難言。
清潔隊員不是政務官，辛勤勞動未能累積成可堪炫耀的資歷、可資標榜的成就，唯兢兢業業工作，換取合理的勞動條件與職業尊嚴。清潔獎金原意是照顧薪資偏低的基層工作者，就應該如實兌現獎勵，不夾帶稱斤論兩的重覆考核，才是對台北市清潔隊員最基本的尊重，也是踩著眾人辛勤而累積個人名聲的上位者，最起碼的民主認識。
●作者顧玉玲，「社運工作者，現為「人民火大行動聯盟」成員，「台灣公衛促進會」理事，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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