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094型長征-10號核潛艦，圖為2019年4月23日解放軍海軍成立70周年海上閱兵。（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 王志鵬／備役海軍上校、現為中華經略國防知識協會研究員
依據國際標準時間的11月29日2點51分（當地時間10點21分）歐洲衛星「哨兵-2」（Sentinel-2）所拍攝的衛星圖像，中國一艘新型的094戰略核潛艦，於台灣海峽中線以西以浮航方式通過台灣海峽，並有一艘水面艦在前方伴隨航行；當時美國也立即派遣1架美軍P-8A「海神式」反潛巡邏機於中線以東，由南向北飛對該艘核潛艦實施近距離的偵查；自此引發兩岸、國內外眾多媒體的關注與猜測，不過由於相關可佐證的資訊不足，致使若干名嘴和專家，多從單一角度和觀點考量，以至於產生過度的渲染與錯誤的解讀。
▲2021年11月29日歐洲衛星「哨兵-2」（Sentinel-2）的衛星圖像顯示中國一艘094戰略核潛艦，於台灣海峽中線以西以浮航方式通過台灣海峽。（圖／www.hisutton.com）
而依據中國智庫、中國北京大學海洋研究院智庫「南海戰略態勢感知」（SCSPI）計畫平台在微博上所發布相關的「行動細節」，指出美軍所派遣P-8A「海神式」反潛巡邏機（AE6832）從日本三澤基地起飛，穿越巴士海峽之後，由南向北在台灣海峽跟隨偵查094核潛艦，期間最近距離福建福州外海，即中國領海基線僅約16浬（29.6公里）。
▲中國智庫「南海戰略態勢感知計畫」指美國P-8A最近飛抵至福州外海約16海浬。（圖／南海戰略態勢感知微博）
基於潛艦專業的基本概念分析
至於該艘094型核潛艦，為何要以不合常理的浮航方式，通過中國近岸交通最繁忙的海域，穿越「台灣海峽」呢？
即使眾多的爭議與臆論，若不能夠回歸到潛艦的基本專業立場去思考，也大多會傾向政治意識形態而有所偏頗。
不論是傳統柴電潛艦和核動力潛艦，執行任務首要考量德就是「任務安全」和「人員安全」，「任務安全」則以完全「隱密行動」最為關鍵重要；潛艦會考量執行「浮航」，必然是「任務安全」或「人員安全」發生了問題，問題可能包含三種類型：「裝備故障」、「人員傷亡」或「行蹤暴露、遭到偵獲、被迫上浮」等，此外就是任務執行完畢「安全返港」。
過去中國配屬沿海各軍區的潛艦支隊，在未能成功發展自製性能較佳的新型絕氣推進系統潛艦之前，多於各責任區的沿海內運作，甚少南北跨區運執行任務，其老舊的核動力潛艦也甚少離開北海；即至老舊潛艦開始直接不汰換更新，有能力開始執行近海跨區的偵巡和作戰任務，就以往「由北而南或由南而北」的執行慣例而言，也多是於沿海在岸置觀通指揮系統與防空砲火的掩護下，採取「晝伏夜行」的方式。
即至近十年來，不論是柴電潛艦和核動力潛艦都獲得十足的高性能科技更新，才開始採取穿越第一島鏈，航經台灣東部深水海域，穿越巴士海峽，進入南海的「水下隱匿」航行路線，因此反而甚少採取航行穿越台灣海峽的路線，主要原因無它就是因為「太淺」會影響到潛艦的「潛航安全」。
中國藉094核潛艦「秀肌肉」展示「嚇阻」能力嗎？
有名嘴大肆渲染或專家評論，中國是藉094核潛艦在「秀肌肉」展示其「嚇阻」能力，對此實在莞爾一笑，顯見這些人完全不了解潛艦的基本操作特性，並且是硬要牽扯上政治思考或是意識形態的色彩。
此次該艘094潛艦是中國第2代的戰略型彈道飛彈潛艦（SSBN），北約稱為「晉級」，潛航排水量12,000噸，潛航深度大於300公尺，可攜帶12枚射程10,500公里的「巨浪-2A」或射程16,000公里的「巨浪-3」潛射洲際彈道飛彈；也由於巨浪-2高達13公尺，目前有2艘094及4艘094A已入列服役，母港都是位於海南三亞亞龍灣的「海軍潛艦第二基地」。
而核動力潛艦在展現其「威攝能力」，基本有三種類型：首先就是公開成功試射洲際彈道飛彈，其次就是在關鍵時刻派遣進駐中重要的備戰基地，再者就是在隱匿行蹤潛航到對方料想不到之處，而突然出現在可威脅的距離範圍內。
▲「長征10號」094型戰略核潛艇改進型。（圖／翻攝自新浪軍事）
疏不見2021年3月5日國際媒體平台Google Earth公布2021年1月20日所拍攝的衛星照片，中國共有7艘核動力潛艦停泊在海南島海軍榆林基地碼頭（計有：3艘核動力彈道飛彈潛艦094型晉級、2艘核動力攻擊潛艦093型商級、1艘核動力攻擊潛艦093改良型商級、1艘核動力攻擊潛艦091型漢級），此即刻意公開資訊，顯示其存在特殊的軍事戰略意涵，當隔夜一瞬間所有核動力潛艦都不見了不知去向，這才是令美軍緊張的地方。
▲2021年1月20日中國共7艘核動力潛艦停泊在海南島海軍榆林基地，其中4艘核動力潛艦（由上而下：核動力彈道飛彈潛艦094型晉級、核動力攻擊潛艦091型漢級、核動力攻擊潛艦093改良型商級、核動力彈道飛彈潛艦094型晉級）。（圖／Google Earth）
此外，2006年10月26日中國1艘宋級潛艦於接近美國小鷹號航空母艦5海浬位置突然上浮航之後通過，當時該航母戰鬥群位於沖繩附近海域，該航母戰鬥群前緣部署核動力攻擊潛艦，並擁有數艘水面戰鬥艦與空中反潛載具屏衛，也就是說該潛艦在進行任務「模擬攻擊」完成之後，突然上浮展現美軍毫無所獲的勝者姿態，此亦為非常典型的案例。
澳門軍事評論員黃東指出：「094型核潛艦與所攜帶的武器，其設計目標是針對美國，潛艦在水面航行沒有意義，除非是解放軍想讓人看到它。」此言即是，所以中國該艘094型核動力潛艦自應該是自三亞基地深潛航行成為「龍游大海顯神威」，而非是在台灣海峽上浮航行，而成了「龍困淺灘遭蝦戲」！是以中國前海軍軍官姚誠分析指出：「核潛艦由於其保密性，沒有極特殊的情況，是不會在水面航行；若以台海太淺當藉口，大可以進入太平洋從台灣東部走，推論這次它的水面航行是迫不得已」。
與美國海狼級康乃狄克號（SSN-22）碰撞有關嗎？
也有名嘴與專家評論指出，這或許與美軍「海狼級」戰略核潛艦「康乃狄克號（SSN-22）」碰撞水下目標有關，此類觀點與言論也似乎太過遷強！
該艘094型核潛艦自海南島三亞基地出發，由南海前往渤海基地有2個航線可以選擇，在抵達巴士海峽之後，可以選擇穿越航經台灣島東部的深水海域，有利於潛艦安全潛航，但同時很可能幾乎全程都會遭到美國與日本的海、空軍兵力，空中、水面和水下，派遣兵力進行監視。
▲參加美日太平洋聯合軍演海狼級核潛艦康乃狄克號。（圖／翻攝於維基百科／U.S. Navy）
而另一條路線就是航經「台灣海峽」，不過台灣海峽水深只有40至70公尺，平均深度60公尺，有些水下淺灘只有十幾公尺深度，而且水下地形比較複雜，且水面作業漁船頻繁眾多，潛艦只能浮航，但是選擇台灣海峽的航線，好處就是比較安全，全程都會在岸置觀通與海空兵力的嚴密掌控和保護之下；因此可知，該艘094型核潛艦選擇台灣海峽這條航線，必然是「必須且迫不得已」的選擇，由其浮航速率約僅10節，以及前方有一艘隨行伴護的水面艦，可知其所面臨的問題是個「不大卻也不小」的故障。
是以《南華早報》援引「遠望智庫」的研究員周晨明的觀點：「連接東海和南海的台灣海峽水下地形複雜，對於潛艦來說不友好，潛艦航行時更傾向於走巴士海峽或是宮古海峽；但通過台灣海峽將為潛艦前往船廠進行維護或升級節省時間」。
而前美軍太平洋司令部聯合情報中心（Joint Intelligence Center）作戰處處長指出：「這類型潛艦公開長距離浮航，幾乎可說是『聞所未聞』，若非是最新的武力展示行動，就是潛艦本身出狀況而不敢下潛。」
中國軍方及相關政府單位對此均未發表任何評論，但是中國外圍官媒環球網的微信公眾號「科大烽火」卻發表文章，承認這艘潛艦是094型核潛艦，但表示「作為國之重器」，一般都處於隱蔽狀態，外軍在深海大洋裡要找到它並不容易；這次上浮通過台海「並沒有太多玄機和深意」，主要一個原因就是台灣海峽太淺了，094型核潛艦當然也可選擇走台灣東部的深海海域，但又擔心全程會處於美國海空軍的監視下，因此還是上浮穿越台海這個「比較安全」而又「全程在中方監控下」的航線。
個人綜觀分析可能有另一深層的可能性，這或許是中國故意設下的一個「計謀」，在試探美國的「反應」與「作為」罷了！關鍵點就在於該潛艦自海南島三亞基地至巴士海峽這段航行路程是「浮航」還是「潛航」！如果是「浮航」，那美國情報理應早有偵獲，不會直到進入台灣海峽才急轟轟地派遣高速反潛機前來偵查；若是「潛航」，那當抵達巴士海峽西側時，大可選擇穿越進入菲律賓海，經台灣東部北上進入東海之後，再行上浮返港即可。是以這其中，自美軍康乃狄克號碰撞事件之後，美國至今交代不清相關細節，僅以意外碰撞海底草草結案；但中國似乎一再用計，讓美軍一錯再錯「入吾彀中」！
回歸正常！是返廠進行維修或升級？
到底是「發生故障」還是進行「例行維修」？前美國海軍上校、曾擔任美軍太平洋司令部聯合情報中心作戰處處長，目前為夏威夷太平洋大學（Hawaii Pacific University）歷史、人文與國際研究學系講師的舒斯特（Carl Schuster）指出：擔當核武「第二擊」要角的核動力彈道飛彈潛艦，進行長距離浮航的行為令人困惑，幾乎可說是「聞所未聞」，且當時還有另1艘水面艦在旁護航，因此他認為，這可能代表該艦存在重大艦體或工程問題，中方擔心會於潛航時構成風險，才以浮航的方式返回大型造船廠接受檢修。
但是或許就是美國的偵查與資訊毫無所獲，是以美國潛艦專家薩頓（HI Sutton）由一開始的質疑！至今回歸到例行的正常維修，依據其在推特上顯示的歐洲衛星「哨兵-2」（Sentinel-2）最新圖像訊息，指出2021年12月2日該094型戰略核潛艦已靠泊在葫蘆島港口，並標示出附近有2處可供維修作業的乾塢。
▲中國一艘094戰略核潛艦，於12月7日被拍攝於葫蘆島港口。（圖／www.hisutton.com）
然而到底是「意外故障」或「例行維修」，此其中確實仍存在若干疑點，對於美國積極派遣兵力想要了解實情，以及美國目前都未能公布的實情，其實美國與中國在水下略的層次上「鬥志、鬥氣、鬥底細」才剛剛開始而已！看戲者固然可混然不知，但是內行人可千萬不要失智啊！
（作者為備役海軍上校，曾任潛艦兵器長、作戰長、輪機長與潛艦訓練中心教官、海軍總部計畫官、國防部戰略規劃司計畫督導官，現為中華經略國防知識協會研究員。著有《解析台灣發展潛艦的過去、現在和未來：（1960-20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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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想讓你知道…不論是傳統柴電潛艦和核動力潛艦，執行任務首要考量德就是「任務安全」和「人員安全」，「任務安全」則以完全「隱密行動」最為關鍵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