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高成／淡江大學國際事務副校長
新年開始但是俄羅斯與烏克蘭的僵局仍未緩解，不只影響歐洲的安全，也牽動了美俄中歐的複雜關係及全球的政經局勢。
俄羅斯是此次挑起緊張情勢的發動者，但是亦有其地緣戰略的深層因素。傳統以來俄羅斯便非常重視勢力範圍的安全作用，認為必須有與俄羅斯非敵對的國家存在於與西方國家之間，以取得安全空間。
因此，當冷戰結束後，北約不斷向東擴張，將過去臣屬於蘇聯的中東歐國家紛紛納入，並且在其境內部署攻擊性的武力，在克里姆林宮眼裡代表西方國家對於俄羅斯的戰略壓迫及安全威脅。
俄國眼中的「安全問題」
對莫斯科而言，烏克蘭是俄國維護安全的最後屏障，如果烏克蘭也加入了北約，等於是西方國家將軍力擴張到俄國邊境，將無安全可言。
2014年俄羅斯併吞克里米亞及介入烏東地區的叛亂勢力，均是對於烏克蘭擬向西方勢力靠攏的反制作為，如今陳兵俄烏邊界，也是基於同樣的戰略思維。
▲Maxar衛星圖像顯示，克里米亞「諾沃奧澤爾涅軍事基地」（Novoozerne）去年9月15日（左圖）及今年2月1日（右圖）出現明顯擴張。（圖／路透）
這次俄羅斯總統普丁採取主動作為，不只動員兵力，並且向美國為首的北約國家發出通牒，要求北約國家白紙黑字明確承諾不得將烏克蘭納入北約組織，並且要縮減在東歐國家的兵力部署。
普丁的用意在於根本解決烏克蘭議題的威脅，希望西方國家能同意在北約及俄羅斯之間維持一個中立的國家，即使不能偏向俄羅斯也絕不能倒向北約，以維持俄國的安全。
然而，在與美國及北約國家就此議題舉行會談後，西方國家均拒絕了俄羅斯的要求，美國及北約盟國表示，北約採取門戶開放政策，任何歐洲國家均有權加入。
▲美國及北約盟國表示，北約採取門戶開放政策，任何歐洲國家均有權加入。（圖／路透社）
西方國家拒絕的考量包括了：第一，北約東擴符合北約國家的利益，口頭上以尊重各國自由選擇為理由，實質上是想壓縮俄羅斯的勢力範圍及安全空間；第二，俄羅斯已非當年的蘇聯，北約國家毋需過於畏憚其要求；第三，如果北約國家答應了俄羅斯的要求，將在國際及國內形成屈從於俄羅斯的形象及影響，各國領袖將在國內遭致嚴厲批評，尤其是美國。
美歐俄各有立場 烏克蘭議題陷僵局
拜登想重振美國的世界領導地位，才高喊美國回來了，勢必不可能在此議題屈服於普丁的要求。
在美歐俄均有各自的考量下，烏克蘭議題陷入難解的僵局。對於普丁而言，發動了大規模的軍事動員，若未獲得西方國家實質的讓步，將讓他自己在國際及國內形成笑柄，削弱俄羅斯的外交影響力，也可能危及在國內的領導權威。
但是，若說如此便可能導致俄羅斯揮兵入侵烏克蘭，可能性也不高。普丁已對外表示，俄國並無意侵犯烏克蘭，甚至俄國官員還多次駁斥美國說俄國將入侵烏國的各種時機及方法。普丁此言應該不假，他陳兵俄烏邊界是想「以武嚇阻」，迫使北約國家同意俄國的要求，而不是「以武求戰」。
既然俄羅斯的目的是阻止烏克蘭加入北約，即使西方國家拒絕了其要求，只要烏克蘭尚未加入北約即代表俄羅斯的安全利益未受到實質的威脅，何需「假戲真作」，真的出兵烏克蘭？其次，在美歐俄協商破局後，北約國家對於俄羅斯可能出兵烏克蘭高度的重視及採取相當團結的立場，紛紛主動提供烏克蘭武器，並且警告如果俄羅斯真的入侵烏克蘭，將對其採取嚴厲的經濟及金融制裁。
▲普丁認為問題關鍵在於，應正視俄羅斯提出的，禁止烏克蘭等新成員加入北約的要求。（圖／路透社）
在此一情況下，俄羅斯如果真的入侵烏克蘭，有可能陷入如當年入侵阿富汗同樣的結局，對於俄羅斯的國力是一大損傷，國家安全更受到威脅。第三，在局勢警張升高之際，各國均未放棄外交的努力，美俄的外長仍然接觸會商，歐洲大國如法國及英國領袖亦持續與普丁對話，試圖化解此一僵局，甚至當事國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都出面駁斥美國認為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機率升高的說法。似乎除了美國發言較聳動之外，各國均不希望俄烏真的發生戰事。
在此關鍵時刻，美中俄的關係也引起各方關注。普丁特別抽空參加北京冬奧，並與習近平舉行雙邊會談，雙方並發表聯合聲明。在聲明中，中俄反對北約東擴，呼籲西方國家放棄冷戰的意識形態，反對「顏色革命」，俄羅斯則承認台灣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份，反對任何形式的台獨。
解決危機仍需各方退一步
顯然，在烏克蘭危機所引發的美俄對抗及範圍更大的西方國家與中俄等國的意識形態與戰略競爭下，中俄兩國的戰略合作更為強化以與美國抗衡。
中國聲援俄國反對北約東擴的立場，想必也是感同身受的遭致美國「自由開放的印太戰略」壓力，雙方也同樣反對拜登政府以民主政治為號召，聯合全球民主國家共同對於中俄等非民主國家的意識形態競爭與政治變革。
中國對於俄國反對北約東擴的支持，也換得普丁強調「堅定相互支持彼此維護主權和領土完整」，尤其是支持北京對於台灣的主權立場。
▲中國聲援俄國反對北約東擴的立場，想必也是感同身受的遭致美國「自由開放的印太戰略」壓力。（圖／路透社）
面對美國的民主擴張戰略，中俄兩國的戰略合作也愈加強化，習近平因此特別強調，面對深刻複雜演變的國際形勢，「中俄矢志不渝深化背靠背戰略協作，是對兩國乃至世界都具有深遠影響的戰略抉擇」。
普丁既已動員大規模軍隊要求西方國家正視俄羅斯的安全利益，若未獲得西方國家實質的讓步也很難收場，美國及北約各國也不可能屈從於俄羅斯的要求，但各方包括中國在內均不願意看到戰事的發生。
此一危機最終仍可能在雙方各讓一步的情形下結束，例如雙方同意降低在東歐及俄國境內各自的軍事部署及活動，不公開聲明但暫緩烏克蘭加入北約的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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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想讓你知道…傳統以來俄羅斯便非常重視勢力範圍的安全作用，認為必須有與俄羅斯非敵對的國家存在於與西方國家之間，以取得安全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