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佳
朝鮮的軍人特使來了又走了，一來一返，一樣的神秘。朝中社主動說明崔特使帶來了金正恩的親筆信，足見朝鮮改善良中朝關係的願望強烈。但文中卻絲毫沒有提及「無核化」的問題，因此實現半島無核化恐怕依舊是一個夢。中國要不要正視一個有核的朝鮮，一個有核的朝鮮會給東北亞局勢帶來什麼影響？
朝鮮去核對中國有何好處？
朝鮮去核對中國的好處主要有兩點。一是可以在一定程度在避免東北亞出現核軍備競賽。防止日本和韓國以此為藉口發展核武器。
二是防止在半島勢力版圖發生巨變時，朝鮮的核技術流入反華國家手中。
此外，朝鮮在經濟困難的情況下，會不會將自己的核技術售與他國，造成核技術擴散也是一件值得關注的事。
從這幾點考慮，實現半島無核化對中國的確非常有利。但問題是朝鮮會棄核嗎？要搞清這個問題，先要明白朝鮮為何要研製核武器。
美國的軍事壓力越來越大，是朝鮮研發核武的直接原因。
最近二十年來美國每年在朝鮮半島都會進行多次不同規模的軍事演習。尤其是一年一度的代號為「關鍵決心」的陸海空軍演，其前身是「阿爾索伊」演習，始於1994年。2009年「關鍵決心」聯合軍演，美國出動了一艘核動力航母，多艘核潛艇和八艘宙斯盾軍艦，參加聯合軍演軍人當中，美軍有2萬6千人，韓國官兵有 5萬多人，參演軍隊有8萬人之眾。這次演習的內容設計了一些很具挑釁性的行動。比如，在演習中，美軍會大規模向三八線 推進，上萬名美軍會一下子推進到三八線附近。其中，炮兵進行實彈射擊的靶場距離三八線只有幾公里。
2012年2月27日的「關鍵決心」聯合軍演，參演兵力更是達到了20萬，規模空前。
今年以來，朝鮮發生了領導人換屆，而美國借機，則將B2戰機，核動力航母等戰爭利器都派到了朝鮮，與韓國進行所謂的軍演。美國在朝鮮半島的演習越來越接近實戰，也日益具有攻擊色彩。作為一個弱國，朝鮮的不安可想而知。
其次，缺乏保護也讓朝鮮將尋求安全的目光轉向核武器。
朝鮮長期以來，充當著冷戰的前沿。中俄兩國從地理上對朝鮮形成拱衛之勢。但隨著冷戰的結束和國際形勢的變化，這種外來保護日益弱化。俄羅斯已經失去了蘇聯時代的實力，而中朝同盟也漸行漸遠。面對美韓關鍵決心演習，中、俄兩國都選擇了沉默。在2009年聯合國1874號決議和2013年聯合國2087號決議的表決中，中國均未阻攔，這讓朝鮮更有朋友相叛的感覺。
第三，鄧小平曾經說過「如果沒有60年代的兩彈一星，西方列強不會拿正眼看中國」。朝鮮拼命研發核武器也多少借鑒了中國的歷史經驗。另外，卡紮菲和薩達姆的下場更甚為朝鮮的前車之鑒。
朝鮮絕不會放棄核武器，放棄核武器對朝鮮來說等於向美國繳械。
實現朝鮮無核的「底線」已然「失守」，中國必須直面一個有核的朝鮮。那麼強迫朝鮮棄核是不是中國的不二選擇呢？
其實朝鮮擁有核武器對中國的危害並不大。
首先，朝鮮擁有核武器並不會直接導致日韓擁核。韓軍的指揮權在美國手中，韓國自己的力量也還不足以研發出核武器。日本受制於《和平憲法》及「無核三原則」，獨立研發核武器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此外，日韓獨立研究核武器並不符合美國的利益，美國也不會坐視不管。至於美國加強在東北亞的軍事存在，本是美國的既定政策，朝鮮搞不搞核武器美國都會來。
其次，對朝鮮核武器外流的擔心，畢竟還存在於假設中，朝鮮作為一個弱小又缺少戰略縱深的國家，核武器主要還是為了自保，並非為了盈利。
朝鮮擁有核武器對中國的危害很有限，而對美國的危害則更大。因此中國不能死守著朝鮮無核的教條不放。在當前的半島局勢下，中國如果過度與美國合作，堅持強迫朝鮮棄核，同樣會傷害到中國的利益。
首先，中國壓朝鮮棄核並不一定能換來中美協作。
2009年7月28日媒體公開報導：「中國邊防員警查獲了欲運往朝鮮的70公斤戰略金屬釩，挫敗了試圖偷運這種導彈零部件材料的企圖」。中國政府執行了1874號決議，本來期待著與美國的良好互動。但是，就在中國翹首以盼的時候，美國前總統克林頓成功的訪問了朝鮮，金正日滿面紅光的接見了克林頓，兩家相談甚歡，圓滿地解決了「間諜門事件」，克林頓領走了被北朝鮮逮捕的兩名美國間諜，朝美兩家著實讓中國尷尬了一番。
第二，朝鮮主動示好，中國無須遷就，但也不必拒絕。
朝鮮派遣高級軍官訪問中國，並表示願意參加會談。對於朝鮮此輪的示好舉動，學者多指其缺乏誠意，是在玩政治手段。其實六方會談的各方均將參與此會談視為政治手段，美日韓無不如此。從某種意義上說，所有的外交活動都是一種政治手段。就如同「兵者詭道也」，所有的軍事學都是一門欺騙的藝術一樣。因此朝鮮抱著玩手段的目的要求重開會談，不代表朝鮮對會談沒興趣，沒誠意。遷就朝鮮當然不必要，但拒絕朝鮮的示好，對中國來說也是一種損失。
美國罷兵朝鮮棄核，對中國來說是上上之選。但在當前的形勢下，不論朝鮮如何為之，美國都不可能罷兵。因此朝鮮有核對美國的危害遠大於中國，兩害相遇取其輕，保留一個有核的與美國保持距離的朝鮮對中國來說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朝鮮今天面臨的處境與當年中國被美蘇要脅，拼命研發核武器的情況十分相似。因此中國必須調整政策與心態，直面一個有核的朝鮮，不能死守著「中美合作，半島無核」的教條不放，實現朝鮮棄核是美國的願望，保障半島和平才是中國的最終目的。中國沒必要為了實現所謂的「半島無核」把自己變成朝鮮人心中的「蘇修」，哪樣對中國來說十分得不償失。最後，套用瞿秋白的話「畢竟中國的豆腐是很好吃的東西，世界第一。」
●作者劉佳，北京，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所館員。本文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論壇歡迎更多參與，文章請寄→editor@ettoday.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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