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哈馬斯突襲以色列不過三天，美國的航空母艦已經抵達地中海東部嚴陣以待。（資料照／達志影像／美聯社）
● 丁學文／金庫資本管理合夥人兼總經理
旭日東昇，總會有夕陽西下的時候，但如果是突如其來的雷雨交加，那再大的太陽也會一下子消失不見。而大國競賽，正在讓美國進入國力消長的一個轉折點。
我為什麼這麼說？
去年，當台灣海峽被稱為全球最危險的地區時，大家爭論最兇的就是美國會不會出手相救？現在，哈馬斯突襲以色列不過三天，美國的航空母艦已經抵達地中海東部嚴陣以待。
台海危機當然暗潮洶湧，俄烏戰爭根本沒有消停，但中東危機的一觸即發，卻讓美國的外交高度瞬間殞落凡間。10月22日，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Lloyd Austin）大聲警告戰火升級隨時可能。位在華盛頓的智庫Atlantic Council（大西洋理事會）表示：這是自冷戰以來的最危險時刻，倘若伊朗和真主黨捲入，將讓美國窮於應付。默不吭聲的中國肯定對台灣海峽有了另外一番盤算。
亂無可亂的這個世界一直在不停添亂，政經學界爭論的已經不是美國的單邊世界會不會變成中美兩方的「雙邊」世界？而是一個更加詭譎難測的「多邊」世界已然成形。美國能不能挺住一切，現在，比什麼都重要。
國力考驗到來 美國面臨三大海外威脅
▲ 最新一期的《經濟學人》封面故事仍然聚焦以阿衝突，但焦點回到了美國國力的消長。（圖／翻攝自《經濟學人》封面）
最新一期的《經濟學人》封面故事仍然聚焦以阿衝突，但焦點回到了美國國力的消長。在封面設計上，我們看見烽火連天中的拜登踩著紅地毯信步走來。上面兩個英文大字 「AMERICA’S TEST 美國的考驗。」
《經濟學人》用了緒論板塊第一篇、Briefing專文兩篇文章、美國板塊第二篇以及中國板塊茶館專欄共五篇文章解析這個議題。文章一開始就說當以色列軍隊集結等待入侵加薩命令的同時，兩艘美國的海軍航空母艦已就定位準備支援以色列。他們的任務是阻止真主黨及其背後的伊朗跨越黎巴嫩邊境開闢第二條戰線。確實，現在的世界，除了美國，沒有國家可以這樣做。當全球大部分人咬定美國實力正在衰退之際，這些航空母艦的龐大身軀正是美國最想揭示的一個實力展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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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美國國力是不是真的依然強勢？考驗已經來到眼前。10月20日，拜登總統稱這是「An Inflection Point一個轉折點」。他警告哈馬斯的恐怖活動以及俄羅斯對烏克蘭的侵略必須擊退。而中國入侵台灣的威脅更必須被嚴肅對待。
然而拜登可能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在海外，美國面臨著一個複雜而充滿敵意的世界。1970年代以來，這個世界第一次出現了以中國為首的明確對立者。在國內，政治的功能失調和共和黨的日益孤立讓以色列或中東問題和未來的美國和整個世界牽扯在了一起。
▲ 美國對外面臨著一個複雜而充滿敵意的世界，對內則遇到政治的功能失調。（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平心而論，海外威脅分為三個部分。
一是伊朗在中東和俄羅斯在烏克蘭所製造出來的混亂。區域的侵略和不穩定消耗著美國的政治、財政和軍事資源。如果俄羅斯在烏克蘭得逞，衝突將往歐洲蔓延。流血事件可能會讓中東人民變得更加激進。戰爭如果蔓延到美國，美國很容易變成好戰和虛偽的最佳代言人。所有這些都將破壞整個世界的既有秩序。
第二個威脅是即將夾雜而至的複雜性。包括印度和沙烏地阿拉伯在內的一些國家越來越在意自己的利益。與伊朗和俄羅斯不同，它們或許不希望出現混亂，但他們也不會對華盛頓言聽計從。對美國來說，超級大國的任務已經變得更加困難。 例如，土耳其在瑞典能不能加入北約問題上的牴觸，也是經歷經了17 個月才好不容易獲得解決。
第三個威脅最大也最難搞。中國正雄心勃勃想創造另外一種足以替代全球目前奉行的價值觀。它希望重新詮釋民主、自由和人權的意義，並用力推廣中國現在奉行的國家發展優先於個人自由、國家主權優先於普世價值的模式。同時間，中國、俄羅斯和伊朗正在架構一個逐漸成形的聯盟集團。伊朗向俄羅斯供應了無人機，向中國供應了石油。俄羅斯和中國則為伊朗支持的哈馬斯提供了聯合國的外交掩護。
▲ 中國、俄羅斯和伊朗正在架構一個逐漸成形的聯盟集團。（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不幸的是，這些威脅將被華盛頓自己的內亂放大。共和黨政客正回歸二戰前該黨在貿易和外交事務上所奉行的孤立主義。這揭露了一個問題：如果美國的其中一個政黨決定拒絕擔負全球責任，美國是否還有餘力充當所謂的超級大國。 大家不要忘記，美國從來不是一馬當先那種國家，1941年的珍珠港事件才是讓美國參與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真正原因。
要了解美國可能的政治外交運作，請看看烏克蘭，共和黨人呼籲停止向烏克蘭供應武器資金已經自曝其短，這場戰爭本來可以讓美國有機會在不參戰的情況下擊敗普丁並嚇阻中國入侵台灣。但相反的，拋棄烏克蘭非常可能招致俄羅斯對北約的攻擊，並導致更多美國人的生命和財產損失，而且也等於向盟友和敵人發出一個信號：美國不再是一個可靠的盟友。如果擁抱孤立主義的共和黨沒有辦法通過烏克蘭這個考驗，那川普一旦重返白宮，美國會往哪裡走，根本沒人敢去揣測。
美國仍保厚實經濟實力 外交斡旋能力被低估
上面所述確實是美國現在面臨的挑戰。然而，美國仍然有著強大的實力。首先當然是它的軍事實力。它不僅向中東部署了兩個航空母艦戰鬥群，還向以色列提供了武器、情報和專業知識。中國雖然提高了解放軍的預算，但以市場匯率計算，美國去年的國防開支仍然遠遠高於大部分國家國防預算的總和。
美國的經濟實力更是令人印象深刻。美國以二十分之一的人口創造了全球四分之一的產出，儘管中國崛起，但這一比例在過去四十年中沒有變化。《經濟學人》對拜登產業政策的低效率和不斷蔓延的保護主義當然擔憂，但沒有懷疑美國的科技實力和潛在活力。
▲ 美國以二十分之一的人口創造了全球四分之一的產出。（圖／KLOOK提供）
美國另一個被低估的實力是其外交的斡旋能力。烏克蘭戰爭證明了北約的存在價值。在亞洲，美國創建的AUKUS加強了與日本、菲律賓和韓國等許多國家的外交關係。美國國家安全顧問蘇利文（Jake Sullivan）在最近的《外交事務》雜誌中闡述了追求自身利益的國家也可以成為一個重要的合作夥伴。印度就是一個其中的佼佼者，它就是現在美國亞洲安全設計的一部分，儘管它仍然高舉著不結盟運動的旗幟。
當美國緊緊擁抱以色列以試圖阻止戰爭擴散時，全球變局又將把美國帶到何處？ 有人會說，一個老化的超級大國在努力擺脫中東15年後的今天，不幸再次被捲了進來。然而，這場危機並不像阿富汗和伊拉克戰爭發生時那樣難以擺脫。
認真說起來，拜登的因應已經不錯：現在就是一個轉折點，它將考驗美國是否能夠適應一個更複雜、更具威脅性的世界。如果美國與盟友可以好好合作並堅持貿易開放，美國手上的資源仍然所在多有。它的價值觀，無論落實得多差，仍然足以吸引來自全球各地的信仰者。如果拜登成功應對，並解決了加薩危機，不但美國再次成功通過了考驗，對中東，甚至全世界更是好事一樁。
▲ 拜登若成功應對重重挑戰，並解決了加薩危機，對美國、對中東，甚至全世界都是好事一樁。（圖／路透）
美國不再不可或缺 捉襟見肘考驗巨大
我感覺吧，加薩危機讓我們驚覺中東危機從來沒有遠去。既然大家刻意忽視，哈瑪斯乾脆來個自爆，提醒大家巴勒斯坦人從來沒有和以色列和解。
美國官員已經公開承認他們沒有一個明確的中東戰略。當然，你可以怪罪這是美國過去幾年縮短戰線的一個代價，對於這麼一個長期缺席全球地緣政治競合的美國來說，重新回到賽場其實非常辛苦。中國和俄羅斯或許無法一下子取代美國的外交空白，但他們樂於看見美國窘迫的模樣，中國外交部長王毅在訪問華盛頓之前，已經公開指責美國的以色列行動超出了自衛的範圍。
▲ 中國和俄羅斯或許無法一下子取代美國的外交空白，但他們樂於看見美國窘迫的模樣。（圖／翻攝Adrienne Watson）
華盛頓智庫Centre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新美國安全中心）已經表示，這場危機已經在某些Swing States搖擺國家中造成影響。全球地緣政治緊張將再度加劇，沙烏地阿拉伯正在要不要跟隨巴林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的腳步與以色列建立外交關係上坐地抬價；土耳其模棱兩可的態度變得更加明顯；印尼這個全球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國家，當然同情著巴勒斯坦人；印度儘管高舉著不結盟國家的旗幟，但也表達了對以色列的聲援。非洲國家則普遍認為美國要嘛存在忽視非洲的心態，要嘛在人權問題上太過虛偽。
越來越多國家認為美國不再不可或缺，因為它其實缺席已久。當然，美國自己也坐立難安，它試圖透過提高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和世界銀行的貸款能力，推動全球基礎設施來與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相互競爭，但目前看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事實上，在拜登訪問特拉維夫的同一天，仍然有著20 多位領導人前往了北京參加了「一帶一路」十年峰會。
隨著美國在中東孤軍奮戰的保衛著以色列的同時，它正在失去更多的盟友和夥伴，全球地緣政治的轉折點真的就是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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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想讓你知道…越來越多國家認為美國不再不可或缺，因為它其實缺席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