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委會副主委、發言人邱垂正說明「反滲透法草案」。（圖／記者蔡紹堅攝）
●吳崑玉／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曾任職公關公司、雜誌副總編，危機管理顧問，現職專欄作者。
蔡總統在電視政見會中要求，誰對反滲透法有意見，就一條一條指出來，那小弟就不客氣了。
「反滲透法」這個案子，已經在立法院躺了好幾年，直到今年香港反送中，台灣反中氛圍上升，才又拿出來作文章。還要趕在這一屆立法院會期末，仗著人數優勢逕付二讀，強行通過，以示民進黨對於維護國家主權有所作為。
乍看之下，這個法案的針對對象與主題毫無爭議。簡單講，就是不准中共的資金與指令，碰觸台灣的公民投票、各級選舉、政策遊說、和非法集會遊行，在中共對台滲透與威脅日益明顯的當下，這個目標完全合理。
但魔鬼藏在細節裡。民進黨版反滲透法第四條規定：「任何人不得受滲透來源之指示、委託或資助，為總統副總統選舉罷免法第四十三條、公職人員選舉罷免法第四十五條各款行為。」但這兩條選罷法規原本是用來規範各級選監人員，保持完全選務中立，不得以任何形式參與選舉罷免活動的。兩法案內容約略相同，茲引選罷法四十五條原文如下：
各級選舉委員會之委員、監察人員、職員、鄉（鎮、市、區）公所辦理選舉事務人員，於選舉公告發布或收到罷免案提議後，不得有下列行為：
一、公開演講或署名推薦為候選人宣傳或支持、反對罷免案。
二、為候選人或支持、反對罷免案站台或亮相造勢。
三、召開記者會或接受媒體採訪時為候選人或支持、反對罷免案宣傳。
四、印發、張貼宣傳品為候選人或支持、反對罷免案宣傳。
五、懸掛或豎立標語、看板、旗幟、布條等廣告物為候選人或支持、反對罷免案宣傳。
六、利用大眾傳播媒體為候選人或支持、反對罷免案宣傳。
七、參與競選或支持、反對罷免案遊行、拜票、募款活動。
也就是說，只要有人被質疑受到中共的「指示、委託或資助」，包括政治獻金，他的政治參與權利便會被嚴格限縮到等同必須保持中立的選監人員，不得從事任何政治活動，包括站台造勢、公開演講、署名推薦、印發廣告、參與遊行拜票、上媒體講話宣傳，否則便可能被函送司法檢調進行偵辦，實質上能碰觸的政治活動，比陳水扁還少，離「褫奪公權」只有一步距離。
那要怎麼定義接受中共的「指示、委託或資助」呢？民進黨版法案內完全沒有提及。所謂「指示」，要不要依據通聯紀錄或文件？「委託」是否需要有委託書或合約？「資助」，是要明確來自國台辦或統戰部的資金支援？還是對岸落地招待或放人頭來台交流旅遊也算？那承辦陸客團的旅遊業是否完全被禁止參與政治活動？在對岸有生意的台商捐獻政治獻金，或贊助選舉活動，算不算「資助」？這種模糊定義，鐵定天下大亂。不少台商被迫在對岸表態捐十萬給國民黨，回家就叫他老婆抱個一百萬去捐助民進黨候選人，讓心理平衡一點。這樣算不算「資助」？還是，捐給國民黨就算「違法資助」，捐給民進黨就算「合法贊助」？
而且，各級機關只要「知有」接受中共「指示、委託或資助」從事這些政治行為，便「應主動移送或函送檢察機關或司法警察機關偵辦。」賜予各級機關首長「莫須有」將對手函送檢調做成新聞事件的尚方寶劍。
還有就是畫蛇添足。民進黨版反滲透法第六條規定：「任何人不得受滲透來源之指示、委託或資助，以強暴、脅迫或其他非法方法擾亂社會秩序，或妨害合法舉行之集會、遊行。」違法集會遊行，集遊法就可以辦了，何須再多一條？相反的，沒有強暴脅迫，接受對岸企業贊助辦馬拉松路跑，是否也算違法？
保護國家安全，捍衛民主自由，是全台灣人的共識。但所有法令，皆應在可行而明確的基礎上，畫定可辨識的邊線，就像道路的護欄或雙黃線一樣，如此才有遵循的基礎。弄出一部模糊的法令，結果是誰執政就可以用來斷對手金脈，扣對手帽子，誰有罪？誰犯法？執政者與司法檢調說了算，人人提心吊膽，這是真的在維護民主自由嗎？
民主自由從來不是靠模稜兩可的嚴刑峻法來贏得對抗威權的戰爭，那是恐嚇，不是規矩。合理可行的法令，才是有效維護國家安全的利器。保衛民主自由，也不等於就要盲目支持民進黨的一切主張與政治操作，仔細討論清楚每條法令的利弊得失，取得共識，立定邊線，才是可長可久的執政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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