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丘美珍／專欄作家、曾任經理人月刊總編輯
多語的台灣，還在嗎？
昨天跟孩子一起看公視首播的大戲《斯卡羅》，這是一段清末甲午戰爭前的台灣歷史，由《一把青》的導演曹瑞原再次執導，精心製作的服裝、道具、場景，優異的演員表現，讓我非常驚豔！
1867年，有一艘美國商船羅妹號，觸礁擱淺恆春海邊，船員上岸求救時，卻慘遭當地部落的排灣族人出草殺害(但這是有原因的)。這件國際慘案，讓當時美國駐廈門的領事李仙得（Charles W. Le Gendre）跨海來台追究，因此引發了一連串族群間的征戰、溝通、和解的故事。
▲ 法比歐在《斯卡羅》飾演法裔美國領事「李仙得」，來台調查羅妹號事件。（圖／公視提供）
多語的台灣 還原150年前歷史
這個劇是由醫師作家陳耀昌的小說《傀儡花》改編。他在接受採訪的時候說，過去在教科書上，看不到1867年曾有台灣原住民擊敗美國海軍艦隊，還簽訂台灣第1個國際條約，於是想要把這段故事寫成小說。
但是，這一個政治事件只是拉起了時代的背景，在那個時代中，各方族群如何在當時衝突的環境找到生存之道，才是這個劇最大的亮點。而導演的挑戰是，如何能夠重現那個150年前的台灣，紛亂與和諧交錯共生的生命力？
非常令我意外的，導演曹瑞原用的是「語言」這個大絕招。
所以，昨天看劇的時候，聽到演員們講出台話、客語、原住民語、英文、北京話時，因為有些需要字幕，一度令我有點錯亂，以為自己在看外國片。
這樣的時代，一定有語言天才能夠居中溝通、協調，所以，由劇中的溫貞菱講出四種語言（英語、台語、客語、原民語），吳慷仁講出台語、客語、原民語時，立刻帶我回到了那150年前曾經有的，多語的台灣。
▲ 溫貞菱在《斯卡羅》飾演「蝶妹」，操四種語言表現亮眼。（圖／公視提供）
如今，那個多語的台灣，還在嗎？
我的觀察是，台灣近年來，保存自己母語最努力的，是原住民。原民老師們到紐西蘭，考察毛利族如何用一種好用的語言學習法「默示法」保存毛利語，用語言巢的概念，不是在學校，而是深入社區尋找民間的母語老師，進行母語的復興，成果斐然。
默示法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用來教育、保存非洲少數民族語言的學習方法，特別適用於有語言、沒有文字的的族群。因為如果沒有族語，所有關於部族的文化也將蕩然無存。
為什麼叫做默示法（silent way）？雖然是語言課，但這種教學法卻主張老師在教室裡應該儘量沉默，以互動活潑的方式，帶入情境的方式，鼓勵學生開口，營造學習的環境，老師會使用色卡、積木或手勢來輔助，激發學生學習的動機。
我親眼看過原民老師記錄毛利族語老師的教學實境，一位毛利老奶奶與一群來自台灣的原民老師圍坐成一圈，開始教毛利語。
在那堂課裡教的是自我介紹，你我他這樣的代名詞，這輩子第一次學毛利語的原民老師，竟然很快就學會了。
後來，這樣的方法也被原民老師導入台灣，透過種子教師培訓，在學校的母語教學時間，推廣原民語的教學，如今仍在持續。
說到保存母語，如今，最令我憂心的，反而是台語和客語。據我觀察，生長於台北的孩子（包括我們家），常常無法跟家裡的阿公阿嬤說台語，到底為什麼會這樣？
台北的孩子，如果是在雙薪家庭裡，幼時有長輩陪伴，最可能學會台語的時間，應該是在進幼稚園之前，跟阿公阿嬤相處的那幾年。奇怪的是，以我們家為例，雖然阿公阿嬤日常都說台語，一碰到孫子孫女，不知道為什麼，會自動轉成華語？這始終是令我不解之處。
我記起自己學會台語，是因為我的媽媽在家堅持跟我們幾個孩子說台語，雖然爸爸是外省人。後來我讀幼稚園去住阿嬤家，因為阿嬤華語並不流利，所以，我說台語說得更多，至今，我的台語還算流利。
▲ 周華健的兒子周厚安在《斯卡羅》飾演英國人「必麒麟」，歷史上的必麒麟通曉閩南語、粵語、潮州話、客家話、以及部分原民語。（圖／公視提供）
親子母語對話太少
這樣想來，孩子的台語能聽不能說，是我太晚意識到這個問題，跟孩子說台語的時間太少了。
孩子們未來說台語的機會，有可能變多嗎？如果現狀不變，怕是很難。不知道台北的客語家庭，是否也是如此？這樣下去，未來的台灣，很努力變成雙語國家之後，孩子們的英語比或台語或客語好，肯定是個遺憾。
要同時學華語、英語、台語（客語、原民語）3種語言很難嗎？
有一次我應邀到瑞士採訪，午餐時與瑞士某公司的幾位經理人聚餐，當時聽到他們聊天時，英文、德文、法文交錯進行，毫無困難（當然，我只聽得懂英文，但聽得出他們在講德語或法語）。
▲ 吳慷仁在《斯卡羅》飾演「水仔」，水仔的父親是閩南人，母親是琅嶠馬卡道平埔族原住民。（圖／公視提供）
基本外語對話 3個月可搞定
我問他們，是如何學習到這麼多語言？我記得他們說，如果只是為了溝通，密集學3個月就可以進行最基本的對話。聽、說的能力可以跟讀寫的能力分開訓練，不一定要同時進行。
我想到我們的孩子從小學開始學英文，一直學到大學，卻有很多人自認英文不好。花了那麼多的時間學習，卻覺得自己沒有學好，「教」與「學」的過程，肯定是出了甚麼問題。
回到《斯卡羅》，不知道溫貞菱是怎麼學會流利念出原民語的（我後來知道她大學念俄文系，所以也會說俄語）？ 希望看到她的秘訣，如果有的話。
我們繼續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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