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兩個月來，北京吹起「共同富裕」的號角。（圖／CFP）
● 張競／中華戰略學會研究員
中國歷朝歷代都是由政治風向引領社會脈動，此等傳統運作模式通常都透過政治領導者，以家長式身段公開宣示特定政策用辭，以便設定未來政策基調以及各項政務發展運作指導原則。假若要問當前中國大陸最受關注政治語彙以及脈動指標，自然就是被各方解讀時，定位與結論呈現出非常極化現象之「共同富裕」。
「共同富裕」其實在傳統政治經濟思想中，曾經被多位先賢所提及過之同時兼顧求富與求均思想。嚴格來說，此等政治經濟理想，絕非特定思想家之創意思維，而是人類社會自然發展過程中，歷經不同朝代興衰，並在各個不同國族透過政治實踐過程，所自然彙整而得之共同體認與渴望。
「共同富裕」非「殺富濟貧」
就中國共產黨所使用之政治術語來說，「共同富裕」亦具有相當長久歷史；中國共產黨將其源頭歸因於1953年12月，毛澤東以中央委員會主席在《關於發展農業生產合作社的決議》之黨政文件中，首度提出此等辭彙與理念；隨後此項辭彙又出現在中國共產黨第八次全國代表大會議案討論過程。
但是當鄧小平掌握大權後，就開始多次援引「共同富裕」用語，並將其明確定位，並以「共同富裕」作為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之區別所在。江澤民及胡錦濤主政時期，大陸經濟發展主軸是追求成長，儘管埋下社會貧富逐漸拉大惡因，但兩位中共領導人亦對「共同富裕」念茲在茲，並未對此政經理想有所忽視。
此次再度掀起重視「共同富裕」理想，並且很快成為中國大陸重要政治運作指標，其源頭是在2021年8月17日習近平主持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黨政媒體對外發布新聞時，加大宣傳力度與報導音量提及「共同富裕」，許多中共政治觀察家立即敏感地察覺到，此將成為諸多政治經濟政策調整重大指標。
▲螞蟻金服遭到北京官方的整改。（圖／路透社）
儘管當時習近平亦曾同時重申「兩個毫不動搖」，在相當程度上，就是希望能夠安定人心，此因當時中國大陸社會已經出現藝人遭致追繳漏稅罰款，馬雲所主導螞蟻金融服務上市前在最後關頭被叫停，再加上之前滴滴出行在美國紐約證交所上市後，立即遭致網路安全審查，諸多私營企業在大陸當局整頓金融紀律與鞏固網路資訊安全氛圍下，對於中國共產黨是否能夠信守「兩個毫不動搖」承諾確實是產生懷疑，因此才會在宣示追求「共同富裕」時，再度重申「兩個毫不動搖」。
▲滴滴大廈在美國紐約證交所上市受挫。（圖／ETtoday資料照）
所謂「兩個毫不動搖」是指毫不動搖鞏固和發展公有制經濟，毫不動搖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保證各種所有制經濟依法平等使用生產要素、公平參與市場競爭、同等受到法律保護。中國大陸經過數十年改革開放歷程，在公有制經濟體系下，確實是讓許多非公有制私營產業站穩腳步，同時在全球市場亦展現出其競爭實力。
但北京為求經濟與社會穩定，在整飭金融秩序清除不法事件過程中，卻被許多政治觀察家認定為透過政治運動手法，存心藉由「殺富濟貧」模式，以劫奪私營企業資產，進行財富再分配，來獲得「共同富裕」政治績效。而此種視角與觀點，確實就是目前中國共產黨所面臨最嚴峻之政治指控，甚至嚴峻到中共中央財經委員會辦公室高層主管都要出面公開澄清，以直球對決方式明白地講出，落實「共同富裕」絕對不會搞「殺富濟貧」。
「共同富裕」已成主旋律
回顧中國共產黨掌控權力歷史過程，其實中國工農紅軍在土地革命戰爭時期，打土豪分田地是最響亮政治口號。建立政權後，諸多政治運動對於私人財產缺乏尊重與保護，亦是相當慘痛社會集體回憶。所以當年推動改革開放，必須在中國共產黨十五大開始宣示「兩個毫不動搖」，亦有其歷史淵源與必須對社會群眾提出政治承諾之必要性。
因此若要公允評斷未來中國大陸推動「共同富裕」本質究竟為何，其實論者有義務要理解整個歷史脈絡，決不能夠不負責任帶著偏見遽下斷語。而中國共產黨理論團隊與決策高層，不會不理解社會群眾對於政府政策宣示存有疑慮，因此自然要很坦誠明確地回應此等政策困惑，建構其對未來施政之信心。
就在此時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亦在9月28日順勢推出「中國的全面小康」政府白皮書，儘管此等白皮書係用於對媒體提供政策說明，並非透過黨政集會所審查決議之黨政決策文件，但具有高度政治敏感度之政治觀察家，立即就指出該項白皮書內文字，全文提到「共同富裕」共計17次之多，顯然有意呼應當前重要政策基調毋庸置疑，但吾人要以何種視角來解讀此等報告，又要如何思考「共同富裕」政策發展趨向？
▲中國大陸國務院新聞辦公室日前發表《中國的全面小康》白皮書。（圖／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部）
首先必須指出，此份報告書雖然對於中國大陸追求小康社會政策內涵提出詳盡論述，但在同時亦列舉許多詳細統計數字資料，作為回顧與前瞻政策發展方向與預估未來可能進程依據，因此足以證明北京發布本份白皮書呼應「共同富裕」政策宣示，確實是有備而來，並沒有空口說白話，胡亂大做文章。
但在光鮮亮麗數字之後，中國大陸能否獲得實際感受，換言之，統計數字是冰冷資訊，但生活品質實際感受才能喚起認同與熱情。帳目上可以將數字妝點到很精彩，但絕對比不上餐桌上能夠實際加個幾道菜；社會群眾日常面對財米油鹽醬醋茶，食衣住行育樂開銷壓力，才是其能否真正感受與確認「共同富裕」重要基礎。
▲在「共同富裕」政策宣示下，能否讓中國大陸民眾滿意共產黨施政作為，真正答案只有中國大陸民眾才能回答。（圖／路透）
所以中國大陸希望透過財富再分配過程，落實社會財富正義，兼顧激發人民追求財富之積極性，又能確保社會公平機會與保障，這是人類社會永遠要面對之挑戰難題。究竟在「共同富裕」政策宣示下，能否讓中國大陸民眾滿意共產黨施政作為，不會讓被剝奪感影響政治安定與社會穩定，真正答案只有中國大陸民眾才能回答，對於政策是否滿意與接受，亦只有身處中國大陸社會才能決定。
吾人在中國大陸觀察其內部政情發展，必須善盡知識分子責任，以公正客觀態度，理解整個問題來龍去脈，公允客觀地提出批判與評估。中國大陸不會因他人抹黑而趨向敗亡，亦不會因他人討好讚揚而昌盛興旺，能夠決定其興衰起落的還是大陸民眾本身，吾人隔岸觀看大勢發展，依據政治喜好與傾向來批評與讚揚，恐怕亦是隔靴搔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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